十五、那一个神秘而残酷的世界
新港公寓的集体发疯事件终于圆满解决。电视上的新闻也纷纷报道着这样的内容：众多精神错乱者都在一夜之间病情好转，大批病人出院，医生也无法解释这离奇转变……
杜心宸关掉了智能电视。此刻，我们在她的心理诊所谈起了前几天遇到的种种怪事。
“真好。新港公寓又恢复了使用。”我感叹。对面的杜心宸正微笑看着我。
“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觉得，你对我们已经不是那么排斥了。”
“说起精神错乱，我倒觉得，我自己可能真的错乱了。”我故意岔开了话题。“在抓捕罗威和罗绿格的时候，其实有个人一直在帮我。让我变得善于推理，拳脚灵活。”
我把一个破旧的笔记本递给杜心宸，它正好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一页，画着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白色马甲，棕色衬衫的年轻男人。上面还有一个签名：林志铭。
“你没有精神错乱，答案，还得你自己去寻找。”杜心宸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
“那我为什么不是人？”“因为你有很多人的成分。”“很多人？都是谁？”“答案，还得你自己去寻找。”我突然想起了彭梓幽和我说过的话。
我没有再问，我知道我无法得到答案。
“罗威和罗绿格，会怎么处理呢？”我问杜心宸。
“明天早上，你要开始新的训练，回到化灵动物园，你就知道了。”杜心宸诡异一笑。
5号公路，寂寞而荒凉。我开着车，奔驰在这样的公路上，内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升腾：我要奔向的旅程，我要投入的世界，是早已安排好的程序。纪晓合，只是这个程序的按钮而已。
到了化灵动物园，我直接按了电梯的第七层，走进电梯，门关上的刹那，电梯里的灯忽然闪了起来，我看到了很多男人的身影在我身边闪现。我感到头痛欲裂，我忍不住发出喊叫声。
“叮铃”，电梯到了，它停止了，我的头不痛了，那些莫名出现的身影，也消失了。为什么会这样？我定了定神，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早上6：02分。整个大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但是，在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具尸体悬浮在一个白色的光圈里。我走进那具尸体：他浑身赤裸，满身伤口，他睁着眼睛，注视着前方，就像他还活着一样。我想，他就是罗绿格。这一次，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一个单眼皮，但很帅气的男人。
“今天来得早啊。想甩开我们？”夏寒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罗绿格已经死了，还留着他的尸体做什么？”我问道。
“死的只是他的受体。今天，我们还要处死他的灵核。”应烟诺也走了过来。
“这是孵化机，组灵生物的合成和灭除，都要通过这个仪器来完成。”杜心宸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是想知道罗绿格怎么处理吗？看好。”
应烟诺拿出了她的锆石，对着光圈扫描了一下，白色的光圈上逐渐浮现出各种影像。小男孩，少年，青年……罗绿格很多生活的瞬间都快速闪现；还有他创意里的吞噬人皮肤的公寓，没有皮肤的噬皮人，没有手臂的女鬼；还有蝙蝠飞动，觅食，繁衍……但很快，这些影像就彻底消失了，光圈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72秒，这次处理的时间慢了一点。”夏寒在计算时间。
“因为还要做保留程序，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应烟诺向夏寒点了一下头，夏寒心领神会地拿出他的隐形眼镜，对着光圈里的罗绿格扫描一下，光圈带着罗绿格飘到了墙壁一端，夏寒又对着墙壁扫描一下，那些曾经挂在墙壁上的动物就显现出来，然后，光圈消失，罗绿格就被挂在了墙壁上。
整个过程十分神奇，但是看到罗绿格赤身裸体地挂在墙壁上，也觉得有点不妥。夏寒看到我的表情，不屑地笑了笑，他举起隐形眼镜对着墙壁一扫描，墙壁翻转进去，又是洁白的大理石墙壁了。
“罗威在哪儿？”应烟诺问杜心宸。
“他正在一楼大厅画画，艾菲看管着他。”
“走吧，难过的时刻到了。”应烟诺面无表情，带着一众人搭乘电梯。
在一楼大厅，那四面墙壁的大海，沙漠，草原和树林，在我眼前仅仅漂浮了一小会儿，就消失了。在正面的背景墙前，有一个人拿着画笔刚刚画完最后一笔。他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满意的微笑。他，就是罗威，拿着画笔的手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
不得不感叹，罗威在墙壁上画下的天空真的很美！天空中有彩虹，有太阳，有飞鸟，有繁花。那真是一幅欣欣向荣的图景。
应烟诺伸出她的手，用手上的戒指对着罗威，一束光柱出来，把罗威团团围住，他被包裹在一个光圈里。然后，光圈开始慢慢出现一些影像，有他和儿子罗绿格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影子，有他跑去意大利的小镇寻找绘画灵感的影子，也有他从意大利回来之后，杀死自己太太的影子，当然，还有一幅又一幅色调阴暗的绘画……
和罗绿格不同的是，罗威在光圈里不同疯狂扭动着身体，到最后还发出了啊啊的大叫声。看他的样子，他痛苦极了。但也很快，他不动了，光圈恢复了平静，直到失去光亮。罗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我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站起来，看到对面的墙壁上，还画着一个美丽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他回忆里杀掉的太太。
“他第一个砍掉手臂，流血致死的女人，竟然是他太太。”杜心宸感慨着。
“他是爱她的。要不是变成了怪物，他不会杀她。”我突然感到十分难过：“既然你已经在新港公寓去除了他作为英国杀手威廉的成分，就代表他已经没有危险性了，为什么还要彻底处死他呢？”
“因为他的受体已经年老，还伤痕累累，既不适合改造成战士，也不适合用来做实验。”杜心宸的眼神里也流露出悲伤。
“那也可以放他回到原来的生活，他还可以继续画画。”我依然不甘心。
“他已经没有了正常人类的价值观、喜好和判断。就像一个活着的植物人一样。对于他来说，那样的生活也很悲惨。所以处死他，才是一种慈悲。”应烟诺收回了戒指，她很冷静。
“他也会被挂到七楼的墙壁上吗？”我问夏寒。
“他不用。帮他找个地方安葬吧。”应烟诺说着。
“那罗绿格的尸体为什么还要保存着啊？”我问夏寒。
“因为罗威和罗绿格都是被泄露的数据辐射造成的。我们只追踪到了罗威被辐射的地点，罗绿格的地点还没追踪到。所以，我们只是删除了罗绿格的其他成分，保留了蝙蝠的成分，他的身体就是储存数据的载体。”夏寒这次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我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七楼的墙壁上挂着那么多动物的“标本”了。
“意大利的卡维奥拉镇是一个“泄露空间”，我会亲自去那里解决泄露的问题。”应烟诺说着，“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我们一定把他训练得非常厉害。”夏寒又走过来，用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还有，别忘了，新港公寓的纪念U盘，是被特意改造和设计的。整场混乱，是有人利用了被辐射的组灵生物。罗威也肯定是有屏蔽程序将他的组灵身份隐藏了。幕后黑手，一直在我们左右。”彭梓幽提醒着。
“我会一并调查的。”应烟诺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看到她婀娜的离开的背影，我的头在恍惚之间，开始剧烈疼痛。我看到一个没有手臂的女人在我眼前越飘越远。我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哇！”艾菲喊了一声，因为我刚好踩到了她的脚。
“好疼！—— 这是什么？”艾菲看到我衣服口袋里掉出了一个东西。“是新港公寓的纪念U盘！”她大呼。
“怪不得在25楼的时候，只有你能看到那些噬皮人！”应烟诺突然转身，她皱起眉头，对身边的几个人说：“好好保护他，别让他每一次都成为白老鼠。”
原来，我也成了那些发疯人中的一个，只是我不知道。
彭梓幽接过艾菲递给他的U盘，把它装入了一个小盒子。“屏蔽盒，以免残留的恐怖画面再困扰你。”彭梓幽指了指小盒子。
观摩了罗威和罗绿格的处理过程，让我对化灵世界有了新的认识。但我知道，那对我来说依然是一个庞大又复杂的新世界。
晚上，回到别墅，我在书房里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电脑桌面上有一个图书馆系统。我试着点击进去，这个系统十分强大，可以连接到世界各地的图书馆检索目录和资料库。失忆前的廉潜究竟是个什么人啊，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我敲入了“杜志铭”三个字。经过了几分钟的检索之后，我看到了一本发黄的旧书。那是一个记录民国时期侦探发展历史的资料书。上面其中一页记录了一个名叫“杜志铭”的私人侦探。他曾经留学英国，擅长推理，擅长格斗术，是当时名噪一时的大侦探。就在他的私人侦探社发展最好的阶段，他本人却在一个夜晚神秘失踪。资料上还有一张他的黑白老照片，虽然不太清晰，但我能认出他：那个带我打斗，帮我推理的鸭舌帽男人。难道，我也有他的成分？
“少爷，别看太晚了。多注意身体。”钟伯进来，端给我一杯牛奶。
“谢谢钟伯。”我接过牛奶，头又开始感到眩晕。我闻到了一股恶臭的味道。
“钟伯，这牛奶好臭！”我捂住了鼻子，同时我看到了一个脸上涂满油彩的男人正诡异地微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