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嗜血的纯白《三》
颜朝挨过那阵痛意，定定看着手指的泪水，轻轻说，“她什么都知道的……”
清梵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颜朝，别忘了，她已经不在了……”
颜朝微微摇头，“她的的记忆，美好的事物寥寥无几，她若知道的少一点，也能活得不那么辛苦。”
过慧易夭，就这么简单的事。
银灰色的商务车低调行驶着，陆灵兮靠在一旁假寐，车子在高速收费口停了一下，副驾的秘书转头朝后方问，“下高速了，BOSS，我们要去哪里？”
陆灵兮睁开眼睛，看了看手表，道，“绕道市立医院，和颜琅确定好时间了吗？”
秘书点头，“交接没有问题，探视时间与我们到达时间一致。”
陆灵兮点点头，秘书得令，车子下了高速，绕道市立医院。
……
陆灵兮是在剧烈的震动中醒来的，他的头磕在一旁的玻璃上，撞击声甚至吓到了前面的秘书。
“BOSS，有没有事？”秘书抽神问他。
“怎么回事？”眼前的景物飞快的后退，陆灵兮从后座起身。
“BOSS，我们好像……被追杀了。”司机神情有些复杂。
“BOSS，我们这是随机绕的路线。”秘书面色有些难堪。
“嗯”陆灵兮坐直，“从前面的路口，拐进去…嗯，如今这里是红堂地界…查一下这届红堂堂主是谁？”
“boss，是莫港。”
“果然，还是赵家。”陆灵兮不可闻嗤笑一声。
“从红堂直接进别墅区…”
车子立刻加速，驶入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中。
……
“老大，他们进别墅区了，我们追不追……”追车人迅速汇报着情况。
“别墅区？”赵思贤脸上表情十分寻味。
“不用追了，倒像是陆灵兮的行事风格，这样…正好也没什么顾忌了。”赵思贤挂了电话，又朝后面的人道，“如今的人，能调动的有多少？”
那人顿了顿，吐出了一句话，“狙击200，精英。”
赵思贤停了一下，偏过头又问，“那其他人呢？”
男子嗤笑一声，“陆灵兮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
赵思贤也不恼，慢悠悠靠在躺椅里，道“反正这次，我要陆灵兮，出不得这红堂！”
“还有，别给我板着张脸，陆灵兮死了，你不就可以为你那小情人报仇了吗？赵无肆，你别忘了，你到底还是赵家的人！”赵思贤手中把玩着自己的碧玉扳指。
隐在黑夜中的男子猝不及防笑了一声，“谁都不无辜，我也是…”。
赵思贤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烟，道“本来就是，颜家的小姑娘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要她命，要她命的，是那位…”
“我知道了……”那人推开门，拉上头顶的帽子出了门。
……
“BOSS，情况不对，人越来越多了…”秘书面色凝重。
“砰……”一颗子弹卡在玻璃窗上。
“他们这次倒是存心想把我们留在这里了。”陆灵兮转过头，“前面那个路口，停车。”
“boss你要干什么？”
陆灵兮往手枪里装好子弹，腰间的匕首也确定装好。他抬头，“分开走，车目标太大，见机行事。”
说完，陆灵兮打开车门一跃而下。
索性，这里还是别墅区，他还有机会。
……
“能定位到吗？”颜琅皱眉，他又看看表，陆灵兮已经失去消息四个小时零七分钟，天色已经灰暗，那个预料中的红点还是没有出现。
颜琅眉心一阵跳动。
……
陆灵兮靠在不知名的墙壁，腹部的白衬衫上晕染了一大片血迹，子弹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大概卡到了肋骨中间，痛感一阵一阵袭来，身后冰冷的瓷砖还能带给他些许冷静。
景城人皆道，陆家太子陆灵兮嗜血残暴，那张鬼魅笑容背后是深不见底的缜密心思，呵。
陆灵兮捂着腰间的伤口，翻过墙，过来的时候，踩倒了一大片波斯菊。
走过后花园撬了锁，他从后门走了进来，警惕的越过石板，陆灵兮有种直觉，这里，似乎没有住人。
已是深夜，万籁俱寂。
走到大厅，他在扶手上果然摸到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别墅莫名的荒凉，找一个能用的镊子费了陆灵兮很长时间。
他给镊子消了毒，然后撕开了衣服下摆，血肉已经黏连在一起，走进来时血还在不停地流着，白色的地毯上是长长的血迹。
有些令人头疼的是，他没有找到麻醉，这就预示着在这个凌晨三点的别人家客厅里，他要顺利的将子弹取出来，并且，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白色地毯上蔓延着诡异妖冶的红色血液，惊悚而无辜。他坐在不甚大的沙发中，面无表情的将嵌在腰间的子弹碎片用镊子挑出来。随手扔在托盘中，金属的碎片撞到不锈钢的托盘中发出清脆凌厉的声音，他阖上眼眸假寐。这次的伤是个意外，若非时态紧急，他绝不会来一个陌生人家中。
“吱～呀”卧室的门忽然之间被打开，找来了吗？他本能的先摸向了腰间的那把枪，睁开眼睛。客厅内并没有开灯，月光温温柔柔的洒在出来那人的脸上。月光下，少女穿着白色的睡衣，眼神清澈而略带有一丝迟疑，头发柔柔垂在胸前，面容干净而俊秀。
颜朝是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原身颜朝身体的本能，她几乎睡不着，起身来到客厅，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色地毯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往上看，便是一双漆黑警备的眸子，男子的面容隐在黑夜中。
他腰间还别着一把手枪。此时，黑洞洞的伤口正对着她。
“出去！”他沉声威胁，听不出情绪。
少女沉着眼眸看向他的后腰，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威胁。
“出去！”陆灵兮又重复了一遍。
随着投过来的目光，所及之处隐隐有血迹渗出，这里没有麻药，那块伤处早已在极致的痛感后没有了知觉。
陆灵兮抬头看着那目光，平静无波，但也绝无救他的意思，事实证明，男人的直觉，大多都是不可靠的。
少女缓缓走过来，慢慢俯下身，抬起手从他头发上取下一枚红色的花瓣，“八瓣红波斯菊，记得走之前扶起来。”少女转头，唇边绽放出一个微笑，“陆灵兮，幸会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他握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你是谁？”陆灵兮低头沉吟。
颜朝自保险箱里拿出急救箱，找药的途中顿了一下，“我是颜朝。”
“好了，找到了！”颜朝又将急救箱放回保险箱，转身看向他，“陆先生，你知道用量吗？”
陆灵兮的伤早已包扎完成，此时用不用麻醉已是可有可无。
他摩挲着腰间的纱布，慢慢开口，“你可认识…颜琅？”
颜朝收回手中的药瓶，有细微的红点自眼中一晃而过，她转过头道，“正是家兄。”
“家中蒙尘已久，颜朝大病初愈，便瞒了大哥，偷偷跑回家中，这里是颜家旧宅，陆先生随意就好。”
颜朝转身，凭着记忆，开了大厅的灯。
少女纤瘦的身体正靠在旋转楼梯旁边微微喘气，额边的头发已经微微被打湿了一些。
“你……”陆灵兮刚开口，少女便摆手阻止了他。
“陆先生不必可怜我，本就是捡回来的命，我已经很知足了。”
”来者是客，老宅荒芜已久，许久未有客人到访。“，少女慢慢又拉上了几扇窗帘，久未住人的老宅，窗帘滑轮的声音尖锐而刺耳。”陆先生是大哥贵客，若有招待不周，望您见谅。“
”早年便听闻景城颜家家教甚严，颜川教授为人清正，一幢宅邸还是颜家祖传，若非这代致身于学术而非官家，恐如今的景城便另是一番天地。“陆灵兮抬手，拿住的是桌上颜朝新沏的红茶。 ”只不过，年轻如斯，如此世道，到底是迂腐了。“
颜朝捂住胸口轻笑， ”是颜朝迂腐，如此世道，自是比不上陆先生夜半逃亡的雅兴。“
”牙尖嘴利。“
”陆先生过奖。“
“好奇我如何走到这般田地？”陆灵兮轻笑一声看向桌子，盘中带血的子弹还微微泛着银光。
颜朝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黑夜里发亮，“亲识背叛，权利更迭，上位角逐。无非是这几种情况，如今看来，陆先生运气很好，占全了。”声音弱不可闻，语气却自成一派的云淡风轻。
“颜朝，你很有趣！若非今日之变，我们会有更愉快的初识。”陆灵兮靠着沙发道。
颜朝慢慢擦掉额头的汗，轻声道，“陆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本该在典雅幽静的病房，履行着探望者与病人之间的表面之谊，抑或是陆先生完全未料到会是二十多年来从未遭遇过的狼狈追杀而导致的我们之间的身份对调。”
“颜朝，你该庆幸，你是颜琅的妹妹。”
颜朝眼前微微有些发黑，刚刚恢复不久的身体机能如今已支撑不住长时间的消耗，她轻声开口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陆先生该走了。”
陆灵兮腰间的红光已闪了一阵，大概是属下已经发来了安全的坐标，陆灵兮左臂撑着起身，“颜朝，有机会，我们会再见面的，我很期待！”
发顶传来一丝温热，一瞬又离开，颜朝这才反应过来，陆灵兮摸了摸她的头。
脚步声逐渐远去，黑暗中的红光也已渐渐消失，她靠着楼梯大口喘气，胸腔中的氧气似乎在渐渐耗尽，眼前晕现无数光斑，然后，她跌入了黑暗的漩涡。
记忆中，有穿黑衣的男子，沉默笔直地站在旧宅之外，穿着白色棉衣的女孩自老宅跑出，脖子上的红色围巾，鲜艳炽烈，男子眼中光芒闪现。
“阿肆，想去哪里？”
“祈禾山吗？”
“好啊，我陪你…”
记忆戛然而止，再往后，便是满目的红色鲜血，如之前记忆中的红色一般，炽烈地流淌着。
少女的声音与红色的鲜血不停的交叠，梦境逐渐破碎，她赤着脚不停的奔跑，她转过身，却是黑衣男子那双悲伤绝望的眼眸。
那双眼睛很熟悉，很熟悉。
“清梵!”梦境戛然而止。
醒来即是在熟悉的地方，市立医院，她的病房。
“你醒了？”宋清音声音中略带着点沙哑，她自梦境中惊醒,已是晌午,宋清音逆光而立,颜朝看不清他的表情。
“宋医生怎么在这里？”
宋清音戴着金丝框眼镜，侧身站在床前，指尖翻阅着的类似病历的东西。
“昨天有事没来看你，没想到，你已经办了出院手续，便想着晚上再来作病情回访，没想到，进门便看到你晕倒在客厅。”
“还好只是低血糖，发现的及时。现在，感觉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