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嗜血的纯白《二》
[景城·第三生药研究所]
“各位还有疑义吗?”彦一播放完最后一张幻灯片,合上资料,眼神掠过在坐的人,最后停在最后一排。
“彦一”左边一位年纪稍大的学者翻着资料开口道,“药物的副作用可否再详细一些?”
彦一顿了顿,而后提唇道,“这个项目主要负责人是颜琅老师,我只负责数据的采集与记录,具体情况可以等颜琅老师回来。”他拿出随身的笔记本,将建议记了下来。
最后一排猝不及防,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颜琅呢?”
坐在那人旁边的研究员整个一激灵,颤巍巍回道,“没…没见过。”
“颜琅老师去医院了,医院来电话说,他妹妹好像醒了。”彦一抱着资料在一边回答。
“妹妹?”那人似乎有些疑惑。
“颜琅老师的妹妹一年前好像出了车祸,一直昏迷着……”彦一解释。
“名字?”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致看向站在旁边的彦一。
“市…市立医院。”。
“嗯?”那人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
彦一瞬间理解,“哦~颜…颜朝。”
陆灵兮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子上,靠向后面的椅背,看向前方,“这个方案,重新做一份,项目可以继续。我希望下一次,有幸可以看到一份完整版。”
“毕竟,坐吃山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就这样,散会。”
夕阳的余晖透过过道的窗户,柔柔撒了进来,给那人渡上一层金光,明明灭灭,宋清音也忘记了,他上次见到颜琅是什么时候,上一次,似乎已经很久了。
颜琅偏了头看到了他,摁灭了刚点的烟。
“你来了。”
“找我什么事?”宋清音双手插兜靠在墙上。
“坐吧。”颜琅指指一旁的蓝色座椅。
“宋清音…我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你当时的心情。”
“呵呵。”宋清音靠着墙壁,“颜琅哥这是有感而发?”
“比不得你改头换面。”
“呵,”宋清音转过头,“颜琅哥,众生皆苦,无人不冤。”
宋清音直起身拍拍衣服,“颜琅哥,我还有事,失陪了。”
空旷的过道,伴随着宋清音清晰的脚步声逐渐飘远,颜琅低着头,指端的香烟已经燃尽,一缕余烟袅袅飘着,他想起,他好像从没了解过颜朝。
颜琅十八岁那年,父母死于一场特殊的意外。那时的颜朝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内情太过复杂,他无法想象九岁稚童如何承受这样的真相,他不能告知,也不愿告知。
幕后黑手,没有得到的东西,不会善罢甘休,颜朝身处危险的漩涡,他不能不管。
彼时,他在收拾父母遗物时,发现了那个东西,一个小小的U盘,里面是父母关于生药的研究成果。
颜琅拿了U盘,离开了那里。他迫切需要一个屏障,一个可以遮蔽自己与颜朝的屏障,而当时的景城幕后太子陆灵兮找到了他。
“要不要同我一起?”陆灵兮端起一杯红酒,从桌子上捏起U盘问他,猩红的颜色映得那人如黑暗中的鬼魅。
他冷着一张脸,拧着头没有回答。
“呵!”上方的人一阵轻笑,把U盘顺带着一张卡扔给他“固步自封比不上思想落拓,若你愿意平淡一生,便拿着钱带着你妹妹重新生活吧。”
他没有捡那张卡。
陆灵兮喝完酒,转过头,颜琅还在地上坐着,他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颜琅抬起头,颜家人黑色的眼眸在黑夜里熠熠发光。
他道,“我同你一起”。
陆灵兮派了人随身跟颜朝在左右,并且放出了U盘消息,景城内,却只有世家赵家蠢蠢欲动。
颜琅当时恨不能手刃前来谈判的赵家公子,陆灵兮摁住了他握枪的手。
“君子之性,琅差矣。”
他愤恨的瞪过去。
待那少年走后,陆灵兮才慢慢道,“若你杀了他,不日,你妹妹的尸体便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是软肋,此时,颜朝就是他唯一的软肋。
彼时,陆灵兮远没有强大到可以与赵家抗衡的地步,而他也不具备被陆灵兮保下的资格。
于是,颜琅理所当然的以为,只要东西在自己身上,颜朝便是安全的。
事实上,之后的七年,他与颜朝见面次数,寥寥无几。再然后,便是差人一步的天人永隔。
或是年龄太小亦或是一人独居习惯的使然,前来杀她的人或许在最后一刻心软,货车在撞上那个十七岁的女孩时最后一刻拉了手刹。颜朝的伤在大脑,自此昏迷不醒。
在这七年里,他与颜朝相见次数屈指可数,他总以为,给她安全的生活便是本分,殊不知,有些感情啊,耗着耗着,也就淡了。爱情如此,亲情亦然。
“徐尽……我是不是真的很失败?”空旷的过道回荡着颜琅的声音。
徐尽自拐角出来,低声道,“老板,Boss发来消息,他会来探望颜朝小姐。”
“不必了”,颜琅从椅子上起身,“她不一定想见我们,我们走吧。”
“他们离开了。”清梵右手至空间划出一道屏障,自那虚无中取出一本白色的笔记本,隐隐有些泛黄,但很平整,看得出来,主人很用心。
“给”,颜朝接过本子,她翻开,映入眼帘的是明晃晃的日期,这是本日记。
“原身颜朝的日记,我觉得你有必要了解一下。”
颜朝打开了这本日记本,本子已经非常旧了,字体还是十七岁少女清秀的笔迹。
二二一四年十二月九日 多云 南风
我曾祈祷着,能够有那么一天,可以好好做一场梦,梦中的我,身后不再跟着黑衣服的人,和远在天堂的爸爸妈妈一起,静静的生活,平凡而已,为何如此困难。
原身敏感而聪慧,十五岁少女的直觉远比颜琅更准确,她或许在那些保镖跟着开始起便明白了。她孤独而难过,没有片段的回忆,只有零零散散的时间和滴滴答答的时钟,在那个只有她一人的,孤独的家中。
颜朝翻过一页。
二二一五年三月十八日 小雨 西南风
我今天又看到了那个穿黑衣服的哥哥,他很面生,在过红绿灯时,也没有藏好,雨打湿了他的衣服,刘海都湿透了,回去肯定会感冒,也不撑把伞。
呵呵,原来是个新来的呀。
二二一五年十一月四日 小雪 无风
外面很冷,真的到冬天了。颜琅又寄了一大笔钱,我买了很多的木炭,我把壁炉烧的旺旺的,这样别人进来也就不冷了。
二二一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阴 无风
最近跟着我的是那个新来的,他那么瘦弱,肯定经常被人欺负,不然也不会被派来看我。
他好像生病了?
我要不要熬点姜汤给他?
二二一五年十二月七日 大雪 我也不知道什么风
阿肆送给我一条红围巾,我说,很丑。阿肆摸着我的头发说,那是他自己亲自选的毛线,亲手织的。我想象着阿肆本该拿枪的手却拿着两根竹签与毛线作斗争,不禁笑出了声。
阿肆带我去了祈禾山,我们坐着缆车去看雪,洋洋洒洒,满目银白,很漂亮。
阿肆对我说,生日快乐。
我让他低下头,他很不解但还是乖乖做了。
我给了他一个吻,在额头。
我说,谢谢你。
阿肆。
二二一六年一月七日 雨夹雪 西南风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长,我好像生病了,我在抽屉里了药,白色的药片都没有糖衣,好苦啊。
要是阿肆在就好了,他会做漂亮的奶油糖花。
二二一七年二月十六日 晴 无风
阿肆留给我张纸条,上面写着:不许出去。原来他也怕被扣工资吗?
二二一七年三月十五日 晴 无风
阿肆不在,他的生日礼物没有送出去,这算是唯一的遗憾。
世事自古难两全。
其实,我早就知道的。
阿肆,再见了。
病床上,颜朝的笑意逐渐隐没,阿肆……他,是谁?
日记在颜朝十七岁生日三个月后戛然而止,颜朝合上笔记本。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少女是怎样,一步一步,笑着,踏上了那条一去不返的道路。
她微微有些心疼,疼痛忽然之间扩散,痛意迅速蔓延。
心脏传来阵阵阵刺痛,那是蔓延至深处的悲伤,随着连着血管的东西传至全身。
“疼……”,颜朝抚着胸口从床上翻了下去,那疼痛蔓延至骨髓,她努力想站起来摁一旁的呼叫铃。
目光所及之处忽然出现了一双脚,纤细苍白。头顶传来一股温热,随着血脉缓缓汇入心脏,胸口没有了之前的疼痛。
颜朝抚住心脏,用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细汗,手指触碰到脸颊,却是一脸的泪水。
颜朝定定看着手指上的水珠,“清梵,她在哭。”
清梵蹲下身与她平视,修长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圈住腰,抱她起身,放至床上。
“不,颜朝,是你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