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嗜血的纯白《一》
地狱之火熊熊燃烧,我在你看不见的时空里苦苦挣扎,忘掉我就等于忘掉悲伤,记忆之链逐渐破碎,岁月在风雪中停止,看不到你就等于看不到全世界。
那么,我爱你。
再见。
——《嗜血的纯白》卷首语
我叫颜朝,如果你认识我,你一定知道,我已经死了。
景城被誉为Z国的东方之窗,属Z国直辖市,是东南沿海的中心城市,国际自由港,也是世界上人口流动量最大的城市,而因为其著名的轻工业,娱乐产业和便捷的交通使得景城成为全球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因为人口流通的缘由,政府对其的制约十分有限,而唯一有能力平衡这种事的人,便是景城的无冕之王。
“陆灵兮,景城地下贸易与赌场背后真正的庄家,手中掌握着全Z国近一半的灰色交易,分支遍布全Z国。虽是这样,却也是唯一有能力制约别国的贸易欺诈与经济犯罪的人,知道其真实身份的人很少,Z国对其十分忌惮却又依存着其牵制作用。手段毒辣,行事诡异,任务等级为SS”,清梵动动手指,收回面前的光板。
“陆灵兮在26岁之时借自身优势,其研究所会制造出一种生化制品,这种东西无色无味,靠空气流通传播,进入呼吸道,阻止血氧结合,最后会令人窒息而亡。而最后的数据是,24万人,死于此物。”清梵偏着头继续道,“你会回到他初掌权之时,身份是,其研究所成员颜琅之妹颜朝。”
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颜朝看着他问,“怎样才算完成任务?”
“此事涉及范围颇广,你只需让他不再有研究此物的想法便可,若是难度过大……必要时,可人工毁灭。”他微微咳了一声,食指搭在唇边。
颜朝低头轻笑,微微摇头,“主君多虑了。”
“那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他看了颜朝一眼,指尖闪出一抹微光,光芒逐渐盛开,宛若指尖的烟花。下意识的,她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别怕……”世界黑暗之前,他道。
强光突袭而至,仅剩的思维在疼痛中被撕裂,或许是很久没有行走过了,身体对疼痛的敏感度骤然升高。
那阵疼痛终于慢慢消去,颜朝慢慢睁开眼睛,入目即是洁白的墙壁,旁边的桌子上是新开的一束百合,纯白的花瓣上沾着新撒的水滴,侧面的落地窗,窗帘半拉,外面是隐约可见栉比鳞次的高楼。
我叫颜朝,19岁,是景城生药所研究院颜琅之妹,一年前因未知原因的车祸陷入昏迷。
颜朝伸出手,是肉眼可见的清瘦骨节,指端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
双手慢慢握在一起,还带着隐隐的酸涩。颜朝,你过去的十九年,从此,我接手了。
她慢慢从床上起身,费力的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没过一会,护士蜂拥而至。
“13号床,是颜朝颜小姐……”
“宋医生,通知宋医生……”
“颜朝小姐,还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一时间,寂静的空间涌入嘈杂的脚步呼喊声,似是一瞬间的感应,颜朝转头,果然,落地窗那里,清梵静静站着,他似是没想到,颜朝忽然发现了他,似乎有些懊恼,而后,他忽然微微一笑,纤细的食指慢慢指向她的身后。
颜朝疑问,转头看向门口。
年轻的医生逆光而立。
“我就知道,你会醒的, 颜朝。”
年轻的医生似是原身的旧识,白大褂套在他的身上,莫名清瘦。他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颤抖,似是面对神明虔诚的信徒。
他伸出手,似是在触碰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而心有戚戚。
她并非真正的颜朝,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对此完整的回忆,记忆与现实无法完全契合。
他的指尖最后轻轻搭在了颜朝的额头,手指很冷,是异于常人的冰凉。
有漆黑的带着满目悲伤的眸子从记忆中一闪而过,颜朝微微皱了眉,离开了他的触碰。
带着记忆的不确定,颜朝开口,“你是?”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叫宋清音。”。他渐渐平静下来,开始行使医生的职责。他拿出听诊器坐至一旁,丝质的声音温柔清澈,“告诉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颜朝微微摇摇头。
“那,还需要做检查……”
“嘭……”门口传来响动,来人推门而入,一身黑衣风尘仆仆。
“离她远一点。”
来人面目冷峻,气势凛然,他朝后面使了眼色,秘书从身后拿出一束新开的百合,手脚麻利的换掉了另外一束。
大脑迅速在记忆里归位,面容与回忆与之对应。
颜朝不懂,独立的个体为何要依附他人存在,如同刚进来的颜琅,他身上的占有的气息太过强烈。
新来那人居高临下,周身气势凛人,不像是终日与试管为邻的研究员,更像是终日厮杀腥风血雨的上位者。
“你醒了?”他问,即使他是世间原身仅存的亲人,语气却不带有丝毫温度,平静似点头之交的客套之语,不知是不善交际或是不喜表达?
颜朝低头,隐隐看到百合的花蕊上隐隐还有新撒的水珠。
他顺手便坐到了一旁的小沙发上,拨弄着新送来的百合花瓣。
“既然醒了,没有什么问题就让徐尽带你回家里住,缺什么东西,知会徐尽一声。今晚我会回来,晚上再讨论你的复检和以后的上学问题。”
未等颜朝开口,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等等……”有出声人打断了他,颜琅周身的气氛迅速凝滞,脸上的不悦溢于言表。
宋清音合上手中病历本,抬起头,还是如同之前一般春风化雨的温柔,他脸上的笑意未落,起身递给一旁的护士。
“颜朝大病初愈,还是留在这里较为稳妥,若是回家,再有其他的问题,您不能保证一直在她身边,再者,若是出事,还会影响您的正事。”
颜琅冷笑着,从包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夹在指间,“我说宋清音……”打火机的蓝色的火焰在指间明灭,烟草的味道迅速充满整个病房。
“宋清音,颜朝的事,你该知道,你没资格管。”
似是有东西敷住了她的脖子,似白绫一般慢慢收紧,烟草味迅速弥漫整个鼻腔,耳边两人的对话似是地狱传来的钟声,惊恐而令人厌恶。
“出去……”她低声道。
“颜朝?”宋清音不解她的意思。
“我说,你们都出去。”颜朝抬起头,与正在抽烟的颜琅四目相对,颜朝收回视线,看向宋清音,道,“还有你。”
颜琅摁灭了手中的烟,低沉着声音皱眉道,“颜朝你在胡闹什么?”
记忆自脑海呼啸而过,颜朝看着颜琅,一字一句道,“颜琅,颜朝从来不欠你什么。”
颜琅身形一滞,定在那里。
颜朝拉过被子,又躺了下去,“你们回去吧。”
宋清音顿了顿,将被子又往上拉了几分,“那你,好好休息,有哪里不舒服,随时叫我。”
颜琅轻轻咳了一声,从沙发上起身,路过宋清音时,低声道,“出来谈谈。”
宋清音未说不可,只是嘱咐了颜朝好好休息,便走了出去。
颜朝翻了身,从被子中探出一双眼睛,果然,清梵正坐在外面的栏杆上,正在轻轻对她微笑。
“颜朝,你知道颜琅最讨厌什么吗?”
颜朝又回想起那双冰冷的眸子,道:“忤逆”。
十三的楼层并不算多高,清梵拂开被风吹的挡住眼睛的刘海,慢悠悠道,“没错,是忤逆。上位者久了,大概连骨子里的最后一点温情也容不下。”他转过头看着颜朝,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他刚才对你的忤逆,没有反应吗?”
宿主最忌共情,颜朝无法随意猜忌,她摇摇头,看向清梵。
清梵从外面的栏杆上下来,穿过落地窗,坐在之前颜琅坐过的沙发上,五指轻轻扣着桌子,“因为愧疚。”
清梵换了舒服的姿势慢慢解释,“颜朝父母是两位生物学家,原身九岁那年,飞机失事,同年,颜琅18岁,从古典文献学转为生物工程。而自那之前,半年后,颜琅便开始疏远这个唯一的妹妹。于是,原身才有了那场车祸。”
颜朝闭着眼眸,道,“天灾人祸,他不必愧疚。”
清梵笑了笑,转头看向她,“平常人都该知道,医院禁烟,这位却不知道。说不定……他是真的不愿意你醒过来。”
颜朝眯着眼,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能如他们所愿了。”
颜朝转过头,沙发上已经不见清梵的踪影,她的耳边传来一阵轻语,“那我,拭目以待了,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