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传
楔子
初秋的天微微带着一丝寒冷，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身边的人或都带着一起好奇又探询的目光，一闪而过。
我收了伞，交给门口穿着精致的服务生，将手又缩回温暖的大衣口袋。
“您好，我约的是下午三点……”
前台的小姑娘低头查询，笑道，“是清梵先生吗？许先生已经等您很久了，是您三个月前订的雅客居，会有侍者为您引路。”
“谢谢。”
长长的甬道，似乎还带着一丝微微的穿堂风，走到路的尽头，最后一间便是，侍者微笑着低头离去，我推门而入。
许灵打着领结，一身灰蓝色西装严肃而凌厉，之前倒是从未见过他如此正式的着装，我微微有些发愣，他立马从沙发上起身，手脚并直低头站至一旁，轻声唤我，“先生。”
我朝他一笑，微微抬手，引他入座，“你是颜朝的朋友，不用如此客气，坐下谈吧。”
许灵从包中拿出一沓纸，轻轻的放到桌上，又从包中拿出一支钢笔，放到旁边。
我将那一沓合约翻至最后，抽出笔帽签上了名字，一式十几份的合约，我活动活动手指，将那些推过去，“看一看，还有哪里不合适。”
眼前微微有些泛花，我靠到后面的沙发上，揉揉额头。
“先生……”
“嗯？”对面传来声音，我移开手，“还有什么问题？”
“没事了，先生的决定不容他人置喙。”男子略显凌厉的侧脸在眼前晃动，“是许灵逾矩了。”
我眯着眼揉揉眉心，微微朝他点点头，“无碍。”
待到眼前的那阵眩晕慢慢过去，我慢慢起身，走出房门。
“先生……”男子又出声，话中语气不明，隐隐只觉得不善。
想来，我以后也见不到他了，那些未知的恩怨情仇也无从考证，心中只是隐隐的，有些难过，我漫长的人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原来岁月真的不饶世人，即便是被称为造物主的我，也一样。
“许灵，憧憬，是距离了解最遥远的感情。”微微侧身，我道，“后会有期了。”
后面隐隐传出什么声音，消弥在寂静的空气中。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接过服务生手中的雨伞，年轻的男孩欲言又止。
我皱眉，“嗯？”
“先生，您真的可以一个人吗？”
我垂下头，想了想道，“那麻烦你帮我叫一辆车吧。”
男孩脸上的担忧还未褪去，“您要去哪里？”
“华西山庄。”
男孩的声音顿了一下，道句“稍等。”
华西山庄啊，不过是一座私人墓地。
颜朝称，主君所爱之物，必为世间奇有。
暮色渐晚，细雨渐渐退散，司机拐出一个高超的转弯，自狭小的小径呼啸而去，汽油味窜入鼻腔，奇怪的并不难闻。
我借着天上的微光，沿着记忆的曲线晃晃悠悠的路过一排排空白的灰色石碑。
如您所见，这里是一块私人墓地，只不过，现在搬进来的人还很少。
走至最左边，转弯站定。
青石的纹理很是漂亮，摸着凉凉的。
颜朝曾说过：“人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我问：“何解？”
少女合上书，唇边渐渐漾起一抹笑意，仰头道“主君不是凡人，没有凡人之躯，不似凡人所思，自是不会收到制约。”
如今听来，一语成谶。
眼前的光亮似乎逐渐在消失，黑暗从四周弥漫开来，我摇摇头，索性闭上眼，摸索着靠着石碑坐下。
有多少年了，没有感受到这种死亡的气息，熟悉的令人窒息啊。
大脑飞快的运转，无数看不清的面孔自脑海中一闪而过，画面逐渐慢了下来，光亮逐渐聚集，却只见那人穿着白色的睡衣，悠然的靠在沙发上，葱白如玉的指尖下，是一本厚厚的《圣经》，她慢慢转过头，唇边的微笑温暖而虔诚，她轻轻开口，唤我，“主君。”
因果循环，时间至此平稳的向前延伸，
我叫清梵，管理着世间万物的平衡。而遇到颜朝，是个意外。
那日，我本不该出现在那里。
世间需要我的地方很多，空间交替流转，即便是大厦顷刻倒塌，亦或是一个维度逐渐覆灭，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你眼中的浮生一草，表情无悲无喜。
我见到她时，她已经死了。
古索罗海啸，3.7级，92人死，数以万计的人重伤。
她是那92人中的一员。而我来这里，也不过是调和海啸过后的的连锁反应。
深海瑰丽而神秘，红珊瑚微微发光的触角慢慢伸展，缓慢而唯美。生命无论何时都会带给人震撼，不是残留下晶莹剔透的骨骸，看起来凄凉又悲哀。
深海下光线已是十分昏暗，鱼群与我擦肩而过，奔向前方。
那上方隐隐浮动着一个黑影，慢慢的在往下沉，应该是海啸中遇难的人。
我翻开手掌，将卡在指缝的小鱼放出来，那人影自上方缓缓下落，发丝四散，露出有些苍白的脸颊。
世间自有它的平衡，我本无意打乱，深海也有它的规则。
我救她是因为看到了她脚腕上的刺字，Q01，后面带着梵语的我的名字。
这个世间，只有一个人会带着这个刺字——她是我创造出来的人。
用我的基因，培养出来的唯一一个人，我忘记了她为何会流落这个维度，但，那一刻，指尖不由自主的放出一丝光芒。
珊瑚依旧晶莹，不再摇摆，鱼群直直停在上空，女子墨色的发丝定格在那个弧度。待我反应过来，已不自觉的踏着水上升。
我朝前行走，海水被拉出一条长长的缺口，我伸手，搂过少女，面前出现一个大大的漩涡，光芒逐渐包裹住那两人，随后，消失不见。
珊瑚慢慢恢复了摇摆，鱼群争先恐后的觅食，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这里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救活她很容易，只是，这意味着我将花费更多时间来弥补因救她而产生的缺口。我送给了她二十年时间，她要同我一起补这个缺口。
维度混乱而平行的向前延伸，我早已厌倦这般永无宁日的穿梭。她来了，我这漫长的人生终于算是有了一些新的乐趣。
少女自虚无的混沌中醒来，身体的失重感一瞬间遍及感官，她伸手，摸到了熟悉的触感，是身上的白色睡衣。
于睡梦中瞬间汹涌而至的海浪，还未曾有恐惧这种情绪便被一霎间封闭了所有的感觉……这是残留在脑海中最后的印象。
有冰凉的手指微微搭在脚踝上，那跟手指轻轻在脚腕处游移，不知为何。
她下意识的向后一躲，她视觉未曾恢复，隐隐只能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轻笑一声，收回了停在空中的手指。
“颜朝？”那人开口询问，声音迷离而慵懒，带着一丝好听的上挑尾音。
颜朝下意识开口道，“是”。
清梵轻笑一声，走近伸手抚平她微翘的衣领，慢慢低头，凑至她的耳边，轻轻开口，那如甘泉一般温润的声音，似流水击石，青丝绕指。
他笑着道，“颜朝，你已经死了。”
少女无法视物的眼睛似乎只是微微睁大了一下，又如之前一般，平静祥和的看向前方。
“是你救了我。”
清梵起身微微一笑，“是我。”
“为什么救我？”
“因为……”清梵转身道，“你猜啊？”
“什么条件？”
清梵看着细密的发丝自手指中柔柔划过，声音温柔似如情人间的呢喃，“二十年，二十年后，你就自由了。”
颜朝从中却听到了孤独。
“放心，不会是违背你意志的事情。所以不用担心。”清梵道。
“你，是谁？”
“我？”清梵一顿，“忘了介绍我自己，真是失职。”
“我是清梵，是维持这个世间平衡的管理者，你，可以称我“主君”。”
“平衡之意，你该是懂的。每个维度的时间轴都不相同，而跳出那个维度，做一个预言家还是拯救者，都在于你。”
少女垂下眼眸，“我明白了。”
“你的视力……不用太担心，这个空间是你初生的维度，你需要时间适应它。”
少女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黑影，“我应该做什么？”
“消除一切生物类不安定因素，必要时，可人工毁灭。”清梵转过身，挑眉，“若是有何闪失……也包括你。”
“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