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嗜血的纯白【四】

第五章 嗜血的纯白【四】

自颜朝来到这里起,她对宋清音一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似乎还带着原主颜朝的情绪,朦朦胧胧,虚幻缥缈。

但宋清音却是来到这里最关心她的人,没有后缀。神奇的是,她这个外来者也并不排斥,但也仅仅是不排斥。

颜朝摇摇头 ​,​“劳烦宋医生了。”

宋清音自白大褂的口袋中抽出一张手帕,紧接着便是消毒水的气味弥漫整个鼻腔,是他俯下了身。

修长整齐的手指捏着手帕探到她的额前,顿了顿,将她额前的汗水拂去。

“颜朝,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

颜朝微微偏头将手帕接过去,浓密的秀发倾泻而下遮住了秀丽的脸庞,她抬起头,露出尖尖的下巴微笑,“宋医生记错了,我十九岁了”。

宋清音接过将其四方四正的叠好又收回口袋,“抱歉,是我记错了”他微笑着这样回应,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大,浓郁而虚幻。

“匆忙的回家,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他捏着病历的一角,磁性的声音婉转亲和。

“只想去熟悉的地方,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颜朝转开眼,看向病房外的栏杆。

“好吧,作为你的主治医生,这是我的失职。”宋清音看向她,“那如今有变得心情好点吗?”

“还好,熟悉的地方至少不会让我感到紧张。”

“又想起过车祸之前的事情吗?”

“我的记忆力向来很好。”

“红冠波斯菊很漂亮。”

“谢谢。”

“清梵是谁?”

下一秒似乎就可以知道答案,颜朝猛地刹住了至唇边的话。

宋清音会知道这个名字,颜朝并不奇怪,只是,他的好奇心越过了所谓医生与患者的界限,显得如此理所当然,这本身就非比寻常。颜朝的记忆中没有关于这位医生的任何信息,但是宋清音却似乎了解她,这种莫名的熟悉感甚至带着些许的恐惧。

“一位朋友而已,不必介怀。说起来很奇怪,宋医生很像我之前一位朋友。”

“是故人吗?”他歪着头似乎来了兴致。

晨光熹微里,宋清音微微笑着,似乎是真的在关心她。

大概是位面容稚嫩,个子高高的,不爱讲话却又无比温柔的一个人。他的样貌在记忆的洪流中冲刷的不甚明晰。那双漆黑的带着悲伤的眼眸与微微低着头轻轻的抿嘴笑的样子,大概是是记忆留给她最后的仁慈。

她想,或许颜朝活着时,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再次睁开眼,是与记忆截然不同的双眸,漆黑深不见底,嘴角是习惯的微笑,弧度很完美,大概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他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阿肆……”

“嘭……”桌上的水杯被带下去,伴着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手中的病历本正躺在他的脚下。

“是我的故交,他,如今应该生活的很快乐,也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看来宋医生认识他?”颜朝笑的纯良无害。

宋清音重新拾起病历本抱在胸口,眼神微微闪烁,“怎么会?该是从未见过的。”末了又加了句“有时间,可以正式拜会一下。”

颜朝没有拆穿他,她笑了笑道:“玩笑而已,宋医生不必介怀,若他没有实现自己的心愿,我便当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年时间,不长不短,”

宋清音与她的对话宛如一场你来我往的博弈,他笑容微减郑重开口似是纠正:“颜朝,我想无论时间,身份亦或是时空,面容或是灵魂,它们在未来过去可能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破坏亦或是消亡。”

“可,爱不会,它会永生。”

宋清音声音淡淡,却像是祈祷的自证,公正严明带着神的冷酷。他转过身将颜朝放在外面的手臂轻轻放回被中,俯下身将颜朝圈入怀中。

“颜朝,或许你会惊讶于我竟然知道你的行踪,知道你们家的密码,可我并不想解释。我曾无数次向上苍祈求让你醒过来,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它听到了我的祈求,所以,我该付出我的代价。”

颜朝僵硬着身子被困在宋清音的白大褂之间,宋清音的话宛如平地惊雷。

宋清音却还在继续,他轻抚着颜朝的头发道“我知道你忘记了一些事,没关系,那些不好的东西忘记便忘记了。”

颜朝从宋清音的怀抱中挣扎出来,颜朝这副身体大病初愈,一天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仅仅这个动作就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颜朝确实不记得一些东西,但从记忆的夹缝中所窥探到的,并未有宋医生的存在,宋医生若是想借此刺激颜朝恢复记忆,那大可不必。”

宋清音漆黑的眼眸中是少女单薄清瘦的倒影,他未觉得开心,只觉得心疼。

他上前一步,颜朝警惕的望向他,宋清音笑了笑,俯身按下了她床头的服务铃。

“不用听颜琅的话,你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去老宅那种僻静荒凉的地方,即便他身处高位,可别忘了,一年前他 便没能守住你,更何况如今。”

护士推门而入,宋清音在病历上写写画画交给她,低声叮嘱,“让专业药师的配,你们不用动手,注意剂量。”

而后护士看向她“颜小姐这边有什么需要吗?”

颜朝摇摇头。

宋清音手放入白大褂口袋,恢复了之前言笑晏晏的模样,“午安,颜朝,一会做个好梦。”

宋清音终于离开了病房,房间终于归于平静。

似是这场名为过去的博弈太过费神,仅仅一会她便感觉到了困意。

宋清音的午安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睡梦中,颜朝的记忆还在继续,这次停留在了她死去的那一晚,但这次却更像是在以灵魂的视角俯瞰着。

救护车呼啸而过,半个小时后才姗姗来迟的颜琅,那天的白裙子更像是一副残缺的少女画像,铺天盖野的全是红,血液的鲜红像是一副上色不均匀的破旧油画,那是什么呢,是败笔是劣作,是作家少年时期也不愿承认的破败空想。

颜朝在想,人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呢?那么多,染红了一整条白裙。

他们就没有一个人意识到,颜朝已经死了吗?

她以这个视角继续看着,咦?这位是谁,怎么之前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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