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崇云

第六章 崇云

待到石重允痊愈已是十天之后,加上之前半昏半醒的时日,他已在叠云山上呆了小半月之久。今日已是十一月初一,正式拜师宴的日子。经过一番梳洗之后,穿上璇楼送来的墨色锦衣,又由烟绿将描纹墨缎带于发上,使得石重允看起来精神百倍。

“呵,穿上这身衣服看起来蛮精神的呀,病态全无!”璇楼进屋,见他换装后竟是这般英气摸样,不由的叹道。

“师姐称赞的是这衣服,还是这穿衣服的人?”石重允不由的反问。

“衣服也得称人才好,怎么,还要跟一件衣服比?”璇楼笑道。

“师姐别笑话我,这往后,我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师弟了,”石重允心情亦是大好,便与璇楼打趣道。

“少贫!师弟归师弟,你以后若有得罪我的地方,可不要说我小肚鸡肠啊!”璇楼轻笑,拍了拍石重允的肩,“且在你过阵那日,我便视你为师弟了。这算上之前的日子嘛…”璇楼扳指算了算,“已有小半月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多谢师姐的照顾了!还有烟绿,真是麻烦你们了!”见璇楼待他如此,石重允不由感叹,心知璇楼将他当亲弟般照料,而在家里,虽有兄弟与嫂嫂的关心,但也未曾照料到如此细致的地步。

见石重允道谢,烟绿已是眼泪盈眶,“少主,你不嫌弃我便好了,不必给奴婢道谢的,我这卑微的身份…”

“烟绿,你家少主早已不将你当外人了,这是你的福气啊!”璇楼劝着烟绿,“师弟这性子甚好,不过确实柔和了些。”

“烟绿,你与师姐这般待我,我只恨不得将你们当成了家人,怎么会有卑贱之感?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石重允思虑片刻,“师姐,我性子其实不大好,在家时也是个火爆性子,但因为你们对我这般…”

“师弟不必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性子好不好也不是别人说了,就算得什么的事。”璇楼向外看了看天色,“想必这时主殿已经摆好器具了,我先去看看,你等会儿便来!虽说师父已收你为徒,但是这拜师宴确是不可少的。”

见璇楼要先行,石重允忙问:“师姐,这拜师宴的规矩…我实在是不懂。”

“不必担心,即已是入室弟子,自然不拘小节。”璇楼留下此话,便出门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拜师宴在独情观主殿举行,石重允进屋便见,已在场的三人:璇楼坐在右侧第一把椅子上,云展真人坐在一正中最尊位上,而石重允发现那白衫前辈竟在另一尊位上坐着。

“呵!好小子!咱们又见面了!”言无略一见石重允跨进门便说道。

“前辈!”石重允看见白衫,便合掌鞠礼,“多谢您之前的指点,要不然…”

“欸!不用!我是看你资质不错才教你的。”言无略推辞着,“不过‘前辈’这称呼就可不用了,再过一会儿,你便是我师侄了,而你也得唤我声‘师叔’,何须这样客气!”

“是,师叔!”石重允四处望了望,没见心里念想那人,便问,“师叔,这聆歌妹子怎的没和你一道来?”

“歌儿另有要事要办,昨日才出发,想必现在正在路上。”言无略答道,眼里闪过一丝疑虑。

心里略有一丝失落闪过,“谢谢师叔,我知道了。”石重允略带失望的回答,脸上却怎么也掩不住那一份失落。

见石重允那般神情,璇楼忙起身轻声请示:“师父,这时辰已差不多了。”

“便开始吧!”云展真人轻点头,心里对徒儿那神情也自是心里有数。

随即璇楼向石重允道:“师弟,请你到这殿中的正中心位置跪好。”

“嗯!”说罢,石重允便跪倒正殿正中心的位置。只见言无略及云展真人一齐起身,分别站在他前方的左右位置,而璇楼则是退到正殿门的位置。三人一齐运功,石重允只觉四周有热气环绕,他一眼望地,只见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八卦阵阵中。

“别看,静下心,闭上眼睛。”见石重允心不静的样子,言无略急忙叮嘱,“正在与你打通脉门,你可不能分心,当心损伤心脉。”

听言无略这般说道,石重允便立即照做。过一会儿,只觉得身上的热气渐渐褪去,便听见云展真人的声音,“好了,你上下经脉已被打通,以后便可习本门的功夫了。”

“谢师父!”石重允睁开眼,站起身,只觉得浑身无比通畅,气力无尽。

“下面便是赐名了,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师弟,由你来赐名,这样可好?”云展真人略沉思后,向言无略问道。

“这可是你的徒弟,师姐!”言无略提醒回答。

“可这入门的‘踏云步’却是由你先教的!”云展真人继续说道。

“那好,就依你!”见劝说无效,言无略只得作罢,他想了想,对石重允笑道:“‘重允’这名本就不错,那就取其音,改为‘崇云’可好?”

“嗯…崇意之高,云则为上,好!师弟,这等费心之事,还是你擅长。”云展真人叹道。

“师姐谬赞了,这不过是取巧而已,你不取笑便好。”言无略向云展真人一作揖道,“那我恭喜师姐,又得一高徒!”

“谢师父,谢师叔!”石重允忙双膝跪地谢道。

见石重允这般大礼,云展真人忙道:“快起快起!不用这般!”见石重允起身后又对一旁的言无略道,“你回去帮我谢谢祸丫头,若不是他,我还能有这徒弟!”说罢,便与言无略一同大笑。

这时便见一身穿浅青色衣衫的女子兀的闯了进来,手拿一竹蜻蜓对着璇楼急切嚷着:“少主,少主,不好了...”

“没规没矩的,璇儿,你是怎么教的?”见此情况,云展真人责备道,“竹青,你来观里有许久了,跟着璇儿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是咋咋呼呼的样子!”

“真人莫生气,我是一时疏忽了...”竹青急忙辩解。

“师父,观里显有人来,就连聆歌妹子和师叔也是特定的日子才到。竹青这样子,也能让我们有点乐子。”璇楼说罢,望向云展真人,见她点了点头,又轻声问竹青,“什么事如此惊慌?”

“少主,这竹蜻蜓...”见竹青手上的竹蜻蜓叶片泛白,璇楼脸上顿时血色全无,手颤抖的接过那竹蜻蜓,叶片上只有一字“快”。

见璇楼脸色如此苍白,在场众人便知是出了事,“师姐,你...”石重允正要问,抬头便见璇楼那下定决心的眼神。

“师父,请恩准弟子下山!”璇楼请求。

知璇楼如此已决意如此,“好,你去吧!”云展真人即刻应允。

“不过这时日不定...”璇楼稍有犹豫,“还望师父宽限些时日!”

见此情况,言无略在一旁帮腔,“师姐,璇楼做事一向稳妥,待下山后我会一路与她联络以保无虞,你也少些忧虑,如何?”

云展真人思虑后,终是点了点头,“有你师叔担保,那就不限时日,但不得与为师失去联络。”

“是,谢师父!”璇楼紧握手中的竹蜻蜓向石重允嘱咐,“崇云师弟,观里就托给你了。”

“师姐请放心,待你回来时,观里一切如旧。”石重允真切的回答。

这时,只听见一句,“你离家快一月,可有与家人联络?”言无略冷不丁地问石重允。

“这...”石重允不答话。

“不与你爹写信也罢,可家里还有你的两位兄弟在等消息。你”言无略责备石重允。

“师叔,我...”石重允心知自己过错,便恳求言无略,“可否帮我带个口信回家,这观里…”

“自然,你如今受璇楼之托,不可离观,帮你跑一趟又有何妨。”言无略应道,“带什么口信?”

“嗯…就说我很好,让他们别担心。”石重允又想了一会儿,又强调,“请师叔,别让他们知道我受伤的事,兄长的那个性格…”

“好,你就在观里好好与师姐学,璇楼与我一道走吧!”言无略吩咐道。

“是!”璇楼应道。

许久之后,见石重允仍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云展真人知他念家心切,便唤道:“崇儿。”

石重允猛然回神,“师父!”见师父的神情,又吞吞吐吐道,“您放心,我会好好跟您学的!在师姐回来之前,绝不离开独情观。”

云展真人抿了口茶,“没事,来,你坐到为师身边来!”见他走来坐下,又道,“离午饭还有些时辰,你与我讲讲家事吧!”后又道,“师父活了这么些年,也经历了不少,说不定还能帮你解了心结。”

见云展真人这般说,又加之自己实在思念家里,石重允终是要开口,但想了想却道,“师父,我不知该如何说。”

“那就从你父亲开始说吧,看样子,你们的嫌隙可不浅。”云展真人语重心长道。

“嗯。”石重允理了理思绪,“我是由叔父抚养长大的,家里还有堂兄重贵与堂弟重曦。小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不是叔父亲生的,因此还自卑了一些时间。兄长由于不是叔父亲生,而常被府里的佣人欺负,我看着觉得很害怕。但是后来我发现,府里没人敢欺负我,可却没有人敢靠近我,除了叔父、兄长,后来还多了重曦。”石重允苦笑,“到了九龄那年的正月初六,那是我入学四年的大日子,一大早,叔父便引了一穿着紫袍人与我相见。那紫袍人问叔父,‘这可是我那孩儿?’叔父回答:‘正是!’我抬头看着那紫袍人,感觉陌生却又熟悉。后来入学礼成之后,那紫袍人便离开了。”

石重允顿了顿,接着说道:“都过了个大半月了,有天见书桌上多了一套狼毫笔,我好生喜欢,一直以为是叔父所赠,可后来才知是他送来的。到了十四那年,叔父带着一家人由河东去了洛阳,我又见到了当日的紫袍人,只不过,那日他穿着新官服,娶了一位封号为永宁的公主。”

见石重允停下叹气,云展真人想了想道:“永宁公主?崇儿,你父亲可是河东节度使石德明?”

“嗯,正是他。”石重允继续说道,“一段时间之后,叔父便要与家人回去,却偏偏把我留了下来。见我哭闹不止,叔父便抱着我说,‘不是叔父不想你回家,而是你父亲想让你留在他身边。’之后,他们便留下我走了。在府里,我受尽了白眼,人人都说我是身份不明的野种,而没有人来帮我辩解,而那所谓的父亲,将我留下来,却从不曾认过我。一个月之后,我偷了一匹马,溜回了叔父家。”

“崇儿,那你娘亲呢?”云展真人问道。

“娘亲?”石重允停了下,似是笑了笑,异常认真道:“师父,从小到大,没人提过我娘,我不知道她的容貌、声音、学识而只知她的死因。”

“死因?”云展真人很吃惊,同时也对石重允的境遇更加有感触。

“嗯,娘亲她是被那个人给逼死的。一个照顾娘亲的老婢,在去世之前亲口告诉我的”石重允恨恨道,“他嫌弃娘亲,所以他派人逼死了娘亲,他一定会有报应!”

见石重允这般,云展真人很是心疼,“崇儿,师父独身一人多年,若不是有璇儿陪伴,恐怕得孤独一辈子了。”说罢,又抿了口茶,“我视璇儿为亲女,自然,如今也会将你视作亲子,你放心,在这里,没有人再敢轻视你分毫。”

石重允听了很是感动,“谢师父!徒儿定不负您所愿!”

听他如此说,云展真人又接着吩咐道:“好,为师从今天起,授你法术,今夜亥时,你到碧波荷塘来。”

“碧波荷塘?”石重允惊道,“可是这我这体质,师父说过不能进…”

“今时不同往日,你已是入门弟子,自然会有所不同,为何不再试试?”云展真人笑道,随后又叮嘱,“一定得是亥时,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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