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达不到要求

第十六章 达不到要求

为了腿上的伤,岳莲最大程度地容忍着与一个陌生男人同住一间屋里,可喜却又无奈地沉默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伤势慢慢好转后的岳莲,对于他的衣着打扮,每天看在眼里,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天气热,穿得凉快点可以理解,可你的头发整天全部披散着,即使这里是山村,人少,可通行法律规定,是要受罚的呀!你就不怕……”

“我本来就是个罪人。”

他的这句话当即把岳莲给震住了。岳莲勉强地笑笑:“罪人?你不会是跟我开玩笑吧?你犯过什么罪?”

她心中暗想:这个地方该不会是父母有罪,其子女也要被认定为罪人,甚至连名字也不许告诉别人?还是说这个人真的犯过法……不管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都令她很苦恼。

岳莲虽然是苦恼,但也愈发觉得他很可怜:还是对他好一点吧。

这个山村里的男人们大多以樵猎为业,某日早上,比平时要安静的山村里。

看见那白发大叔坐在树桩上凝神发呆状看着地上的木柴,岳莲拿着一根绳子悄悄走近他身边,趁他不注意将他两鬓的头发绑在头顶。

白发青年回过神来,将手往头顶上一扫,扫到脖子处,只听见岳莲喊了一声:“停!”他停住了手。

“这样刚刚好,真好看,以后就这样吧!我可不希望自己被某些人看见后,要跟你一起受罚。”只见白发青年的手慢慢离开了头发。

自从被救到这里之后,岳莲每天觉得有意思的事之一,也是令她很烦的事之一的就是隔了好几户人家,却还能每天清楚的听到不定时责骂、打罚儿子的同一把女人的咆哮声。奇怪的是听不到其儿子的哭声?此刻,这女人的打骂儿子声又出现了。岳莲扶着拐杖循声走去。

走过左右各五户人家后,她拐进了一条小巷,声音出自她左手边第六间小砖瓦房。一个中等身材皮肤暗黄的中年妇人,右手执藤条,左手拉着一个男孩的手臂,在他的脚边猛抽地板,那啪啪的响声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中年女人口中不停地骂出:“我看你还敢到处乱跑,给我添麻烦?你这个没用东西……”诸如此类的话。而男孩则一直低着头缄默不语,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也听不见有抽泣声,只是双脚灵活地躲过藤条的连续攻击。

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么?岳莲的眼睛摄入一股凉意漫延至全身,而后升温汇集于心头转瞬化为烈焰。“喂——里面那位大婶你打够了没有——”

被喝止的女人和她的儿子一脸惊诧地同时朝门口望去,只见一拄杖少女闭目立在门口。

岳莲张开眼睛的一霎,目光直直地瞪向那个仍旧板着一张黑脸的母亲,她开口道:“偶尔骂骂人可以,但一开口就骂人我反对。在他长大后或许可以理解,你用这种残酷的手段让他认知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残酷。或许他还会因此得到启示而感谢你。可毕竟都是从早到晚同一屋檐下的人,那些深刻的记忆就如同那深深的伤痕,留下了就很难抹去,再怎么掩盖都无法改变它的曾经存在。

比起回想时,感到幸运地会心一笑。我宁愿没有这么多遗憾,选择简单、快乐、极其平凡的人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长期经受得住痛苦煎熬的……”

女人松开了孩子的手,拿着藤条走到岳莲面前,使劲往地上一抽,双手叉腰问道:“你是谁啊?我管教孩子用得着你来教?这里从来没人敢管我家的事——”然后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门内的责骂声依旧没有停,“你看,这都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因为你,你母亲我会被人骂么?”

一直站在巷口旁观的白发青年,也仍旧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岳莲拉回住处。

回去后,岳莲发泄般地将竹杖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找了个黑暗的角落,靠坐在墙边,一只手搭在弯曲的左膝上,视线斜向那个背对着她坐在地上舂药的白发青年。

“白发大叔,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发那么大火吗?”

白发青年的手停了停后,又继续节奏均匀地舂药。

岳莲闭上了眼睛,在均匀的舂药声中,对着那个默默无言的背影:“在我八岁的时候,那年也是夏天,因为家里穷得连饭都没得开,而我之下又还有几个弟弟,父亲就将我带到了一个富人家里。

离开家门时,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流泪的样子。我也记得父亲接过钱后,走出院时回头望我的表情,我看见他眼眶含着泪水,一脸无奈。那时我知道为什么姐姐们一一不见了,而自己正同样经历着姐姐们被卖的遭遇。

在那个‘新家’里有一个很漂亮的中年女管家,刚开始她不怎么管我,虽然对她洁白油润的皮肤上,薄薄的两片细唇旁,两条似明显又不太显眼的皱纹总是有些在意。但只要她不管我,我就不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我总是认为只要是心地善良的人,就可以成为朋友,或许只是不能成为深交而已。

而那位女管家是个性格急躁,却又让人感觉她做事很认真的人,她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对自己严格,对他人更严格。

只要别人做得稍微不够认真、勤快,她就会发怒骂人。她认为给了别人一定的宽松时间,别人应该学会了如何做得更好才对,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她给的时间只是刚开始不久。而我就是那些不能满足她要求的人其中之一。

新来的除了长者外,不论男女被打被骂那是家常便饭,我以为日子久了就会好起来,谁知道那种痛苦难熬的日子,我忍受了两年,情况依旧没改变,她似乎很喜欢虐年轻人,尤其是女孩,总是找借口折磨人,不给饭吃。

没有人会选择逃走,因为那样做会累及家人,而且成功逃走的可能性很小。可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就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时间去想办法寻找机会逃走。

直至有一天被罚单独打扫一处废弃院落时,那里杂草丛生,围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在拔草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处墙脚处有几块砖头是松动的,可以推开。因为被藤蔓植物遮蔽,没有人注意,也就没有被人发现。不管那是谁造成的,它却成为了我逃生的出口。

那是七月份一个打雷下雨的深夜,一头很大的熊突然出现在了后院。大家正惊慌失措,一片混乱之时,我假借小孩子的好奇心以出去看熊为由,趁着所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熊身上时,成功逃走了。原来逃离了那里并不意味着就能逃出生天……”

“之后有回过家么?”白发青年问了一句。

岳莲有些惊讶:原来他有在认真听啊?果然人还是会比较留心听别人讲悲惨的故事吗?

“那是逃走后过了几年之后的事,我找到回家的路,可一打听——呵,真是庆幸,他们都以为我被熊吃了,因此没有因我的逃走而受到牵连……”

岳莲说着说着声音又变得低沉起来:“万一……逃出去之后根本就没有万一,就算想往回走也不行了。一出去就情不自禁大嚷大叫着被熊抱走了,能不被当成是熊吃了吗?那是一开始听到‘熊’这个字,就想好的计划。”说到这里,岳莲闭口不言。透进阳光的屋子里只剩下舂药所产生的声音——

难道是因为这里不是我出生的地方,所以不用顾忌?再加之他这人不爱说话,也不用担心他会告诉别人?跟他说我是骗他的,我猜他也不会理睬吧?本来就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说多少次都是多余。

………

腿伤恢复到已经不用借助拐杖走路的岳莲,独自坐在小溪边。关于好几天前发生的事,一直劝说自己当做没说过,忘了它,却一直耿耿于怀。她手里的一小束鲜花,一片一片的花瓣被可怜地遗弃在溪流上。

“姐姐!你在玩什么?”她旁边忽然出现的男孩,把两只光着的小脚浸在清凉的水里。

岳莲看了他一眼,继续让花瓣落到溪流上,“你叫做小流吧?今年几岁?”

男孩看着她奇怪的行为:“那是我的小名,我今年十岁了。”

“最近很少听见你母亲的打骂声了?”

他捞起了飘落到近处的一片花瓣,回道:“自从你上次的一番话之后,母亲每次生气多半只是拿起藤条吓唬吓唬我,语气也不像以前那么重了。所以,谢谢你!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岳莲的手指从花瓣上移开,她把那束只剩一朵还带有花瓣的“鲜花”放在一旁,对男孩:“姐姐问你,你知不知道那个不爱说话的白发大叔叫什么名字?他几岁了?你们这里还有其他头发颜色跟他一样的哥哥或姐姐吗?”

小流眨了眨眼睛:“不爱说话的白发大叔?”他低头想了想,“你是指那个经常被小孩子们嘲笑,而大人们又不和他说话的樵夫——樵默,我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不是叫樵默,反正大家都是这么称呼他的。他几岁?我不知道。这附近没有和他一样头发颜色的哥哥姐姐了。”

“没有了?”岳莲环视着早上温暖的阳光下安静的小山村:“看上去真是民风淳朴!”

岳莲看着小流天真的笑脸:生活在诅咒阴影下的人们,应该不敢去冒那样的险吧?可是长期生活在那样的阴影下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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