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真假晴晴

第十二章:真假晴晴

“我…我…”水清只觉呼吸一窒,眼前就昏黑过去了。模糊中,似看到那青衣少年的脸,好像很大声地说着什么,终是一沉,什么也不觉了。

她在黑暗的世界里环抱着自己,感觉意识有点散漫,却又说不出地安心,她从不自觉自己还能给自己那么多的温暖。花花现在怎么样了呢?大概已经没事了罢。她脑子里隐隐回忆起祭祀会那天的情形。

她是那么惊讶,花花在地牢中说出“剑魂杀”之后。那传说中的功夫初始的征状竟然和权匆用授她的心法那么相似。可是他明明说那是不伤的功夫啊。那一刻,她觉得有点混乱。她从不向往绝世的武功,相反地,她总是不愿意和是非之事纠缠在一起。

我是不同的呢,而这些,又哪里都是偶然呢?她在心中默默地想,默默地承认一直以来自己都想逃避的事情。从她失去哥哥水寒庇护的那一刻起,从她手握弓箭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别无选择了。

也许,就这样一直昏睡下去最好吧。

“你说你会的功夫也可以反噬人的力量?”她突然回想起花花那清脆的声音,在地牢的那天。

“可是,应该不是你说的那门怕人的功夫。”水清犹疑地说,“权老前辈说这功夫只护体,不伤人的。而且,而且,从那天和朱雀冲突之后,我的内息就一直很乱……”

花花眼中却是灵光一闪,她起身抓住水清的肩,用力地摇了摇:“我们也许有办法出去!你信不信我?”

水清疑惑地看着她,缓缓地点点头。

然后,她觉得头有点痛,她回想起来自己是如何在花花的指引下把紊乱的内息引入指尖,如何看着那石门在指下轰然倒塌。她一时愣住,那种震惊竟然能够彻底淹没重新得到自由的喜悦。可是她很快就感到身体内像有一个洞穴在吸收她的气力,精神。来势如此之猛,简直不可抗拒。而如何应对这突然的力量,花花却无法可想。

花花说:“是了,这功夫虽可反噬力量,但借用它的力量过多,它也会反噬人身的。你前些日子和朱雀交手动了真气,故而难以应对。水清,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把你的内息传给我一半。我体力丰沛,应付得来。”

她精疲力竭,也觉那力量确实可怕,便依言将功力传给花花一半。她二人重得天日,花花却不愿就此离去。她坚持至少要拿下玄武腰间所佩的银剑,看分明那是不是夜魅剑。而惟一的办法,就是去参加祭祀会的比试,胜利了,想要什么奖赏都不过分。水清虽反对,无奈也拗不过花花的倔脾气,也知她一心为自己好,不愿自己就白白受这一遭。她自己心中却也有着些许不甘。

谁知道,后来的事情,便演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她忽然觉得浑身冰冷莫名,好像那个噬人的黑洞又开始无处不在的侵袭她。那种感觉十分可怕,游走的刺痛和冰冷,带给她深深的绝望。

是不是要死了?

她闭着眼睛。

这样也好吧,来这里也死过不只一回呢,老是担心自己是不是要死了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想她水清当年也是一个洒脱的姑娘,怎地来了这里反而自觉变得婆婆妈妈,还不及花花豁达?

突然,一股温暖的力量注入她的体内,迅速消褪她体内的冰冷。那股阳刚之力十分强劲,但走势却十分温和。她眉间的痛意渐消,又趋于平和,意识也越来越清醒。

她缓缓张开眼睛,眼前的人像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是那青衣少年优美的侧脸,还有……臭得不能再臭的表情。

“哎,我说你是猪嘛你!出去颠了这么多天,还是重得快压死我了!不长点儿脑子净长肉了是吧?”那少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水清这才发觉自己躺在那少年的怀里,少年嘴上虽凶,身子却纹丝不动地任她躺着。她闹了个大红脸,缓缓坐了起来,本能地轻轻道:“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少年面露疑惑,思索状:“沈晴晴……看来你不仅没变聪明,还蠢了不少……”他伸手往死里揉水清的头发,“你个死丫头吃错药了啊,连我陆行简陆大少爷都敢装不认识!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卖到醉香楼去?”

水清骇了一跳,醉香楼是青楼,她是知晓的。而这会儿她明明知道这个叫陆行简的少年是在吓唬她,居然还是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思路想像自己在醉香楼沿楼卖唱的情景。

还好之前学过一点笛子,算是一技之长。她惨兮兮地想。

等等,我在瞎想什么呢!

她猛然回忆起来自己还戴着花花的面具,而这个人居然叫她“沈晴晴”?她早觉花花并不像是真名,但也不愿深究。难道这才是她的真名?她之前似乎听到他说,花花是因为与他订了亲才逃出来的。可是花花又说这是她的仇人。

水清一下子觉得脑子不大好使了。这少年嘴巴歹毒,但是倒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可是她到底该相信谁呢?

见她自顾自发呆,半晌不回应他。陆行简冒出罪恶的双手,一下子捏住水清的脸蛋,用力:“死丫头,你干嘛不说话?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快点求饶,再把上次偷我的回魂草还回来!不然……”

“把我扒光了卖去醉香楼……我知道……”水清被捏得眼泪汪汪的,不得不放弃心中的盘算,勉强道:“你还是把我卖了吧……不过商量一下,卖的钱可不可以五五分成?……”

陆行简:“……”

“哎,丫头!别以为装乖就能骗过我,你这次可别乱打鬼主意!”陆行简恶狠狠地说。

“嗯……”水清懒洋洋地应着,她精力过耗,完全没有什么力气去“打鬼主意”。

“你别想着逃跑!”他又道。

“嗯……”

“也别想着我会给你好东西吃!”

“……”

陆行简背着水清,一边恨恨地发脾气,一边尽量稳当地走路,忽觉背后没了声音,瞬间觉得要气绝:“你路都不走,能不能别在别人背上睡得那么安稳啊!!!!!!!!!!”

见水清仍是睡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她一眼:“…算了…”

不知道传输给她的内力够不够呢?这丫头到底是遇到了什么,身体虚弱至此。以前病到快没气都要和他斗嘴的人,居然现在惜字如金。陆行简放缓脚步,抬头看向眼前的牌坊――“平安镇”。

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数日的疲惫和担心似乎都可以暂且搁置不理。当隔窗的白光终于踢开水清的疲惫,唤醒她的意识的时候,她觉得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楚。

然后,她看到了个重叠的人影不断不断在眼前晃悠,晃悠,终于不再晃的时候,重合成了一个人的脸――陆行简。

“晴晴猪,可知现在何时?”他笑眯眯地问。

水清瞧着他分外和蔼可亲的笑容,心中直打鼓,道:“反正不早了…….是吧?”

陆行简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大纸板,猛地拍案而起:“你也知道!”看到水清骇了一跳,咧起嘴巴坏笑,很是满意自己达到的效果。“你个猪你昏睡了多久可晓得?!本少爷累得要死把你抬过来,你还呼呼睡!你睡什么睡,我追踪你这么久都还没这么睡过!……”

水清睡时体内觉得微暖,此刻不知为何醒来那股体内的寒气又霎时冲上了心口,她不能自抑,脸色一青便要往后倾。

陆行简看在眼里,一愣,急扶在水清后心:“晴丫头,你不要晕啊…好不容易醒过来,有话好说嘛!…”

她觉后心一暖,似可与那寒气抵一抵,可那刺骨的寒气还是刺痛得她眼里盈满了泪水,她吸了口气,睁开眼睛,汪汪地看着陆行简:“我饿了…”

他心情极其复杂地看着水清一眼,忽然发现“沈晴晴”这丫头出去了一圈功力见长,自己真得是无可奈何了……

“我想吃鱼…”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陆行简眉毛抽搐了一下,咬牙道:“好好…要吃什么都依你…”

饭菜很快上来,水清抬眼一看,不觉目瞪口呆。

鲤鱼、青鱼、鲢鱼、草鱼、扁鱼,鲫鱼、桂鱼……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的满满摆了一桌子,清蒸,红烧,烧汤,各种做法应有尽有……

水清拿着筷子的手有点发抖,她询问似地看向陆行简。谁知那本来撑着下巴的少年眉毛一挑:“不够?”说着便要再起身冲出去。

她急拉了他的衣襟:“不是不是……是,太多了。”

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肘着下巴,散散应道:“那倒无妨,你尽管吃吧。”说罢,也不再言语,只闷闷盯着水清看。

“你一起吃吧,我自己也吃不了这么多。”她试着微笑,虽然是顶了“晴丫头”的名字,心头还是有几分感动。

陆行简斜倪了她一眼:“你忘了我不吃鱼么?”

水清喝着鱼汤,怪道:“不记得,为什么?”

他转移了目光,眼神晃晃地不自在,挡不住水清好奇的目光,纳纳道:“那个刺有点麻烦……”

水清哈哈一笑:“你以前被刺卡得很惨是不是?”

陆行简被戳到痛处,大为光火,正要发脾气,忽然看见水清把一勺鱼肉放进自己碗里,灿然一笑道:“吃吧,我刚刚挑好刺的,保证安全。算是报答你的搭救之恩吧!”

他霎时一愣,不曾看到过的纯净的眼眸和笑容,数月之前的晴丫头眼睛里总是闪着古灵精怪的光芒,这,还是她吗?

水清迷惑地看着他,他脸颊一红,自觉失态,恨恨道:“你这里面可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为了为民除害,我身先士卒,冒着生命危险吃了你这鱼肉……”

水清嘿嘿一乐:“想吃就吃嘛…那么多说词…”

“真没有毒?”他警惕地问。

你把鱼肉还给我。”她恨恨道,抬眼却看见陆行简已经开始大嚼特嚼。

她现在心里认定,他不是个坏人。可是,现在这个内息尚弱的她,是如此依赖被人庇护的安全感,她怎么能说出真相呢?

“什么人伤了你?”陆行简拍着马头,回身扶水清。“我一直想问你,没来得及,四神帮祭祀会上他们都没下得重手。到底是谁伤了你?”

水清低头支吾,一直不知如何应对。

“连藏剑山庄的人也敢伤,分明是嫌命太长了!”却见陆行简眼中一星火光闪过。

“其实,其实,我不是……”她咬定决心,正欲说,却又被陆行简打断了话。

“拿好你的玉佩,不可再随意丢了,你老爹虽然宠你,但丢了这个他也是会动怒的。”他在水清低声惊呼之前,便将她拦腰抱上马,又道:“我已寻得阿福,让他先行回去报信了。我们得快些赶回去,若初十前再不让那两个老头看到活蹦乱跳的你,他们定废了我不可……”

我不是沈晴晴啊。那一句声声地卡在她嗓子里,就是说不出。这时间,哪里寻得到真正的沈晴晴?他会因此受她连累吗?

“你刚想说什么?”陆行简的思维跳跃极快,回头又瞧向她。

她抬头支吾,迎着他清澈如水的眸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道利光飞过,陆行简打了个激零,头猛地一撤,那银光正擦着他的鼻翼而过。

“我的娘喂哟!!谁这么不要脸?”陆行简愤愤回头,却又有几个飞镖接二连三地飞过来。他在马背上跃身而起,左手抽过背上的竹笛子,横着一扫将余下的几个飞镖打回过去,右手又在水清腰间一揽抱下马来挡在身后。

四个白衣人从四角而上,各持着刀剑鞭棍,站定对峙。

陆行简冷哼一声:“几位兄台有何贵干?”

一个似是为首的人道:“在下等只是奉命行事,无意为难。这女子是四神帮的侍婢,擅逃出来,如今我们要将她带回去。”

“那我不乐意,你就说你怎么着吧?”陆行简说着,手上使力,将水清又贴身拉紧了许多,那一脸挑衅的坏笑让水清想起了多年前某个爱装强作势的小混混横着鼻子说“这是我的妞你怎么着”的样子。她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为首的白衣人看这二人混不把自己当回事,不禁怒从心中生:“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互相一使眼色,冲杀上来。

水清一看这阵势,也笑不出了,她瞧出这四人身手不凡,暗自焦急如何应对。四对二虽然没什么胜算,不过总比四对一强。她想着,伸出掌来摆开阵势,“啊”的大叫一声就要冲上去。

陆行简本来笑得气定神闲,听得水清一声怪叫反倒吓得一哆嗦。转身一看她便要杀出去,一伸手又把她抓回来,道:“你叫什么?”

水清一脸茫然:“我壮一下声势啊!增加杀气!我可以帮你的!”

陆行简闻言哭笑不得,反手逼退从后方攻上的刀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乖乖站着,这点喽啰我还对付得了。”

言罢,他目光一凛,转动手中的竹笛,左右相击,电光火石间,这四人已然被制住了穴道。陆行简撤回笛子,扶起还在发呆的水清:“咱们走吧。”

“你怎么那么快?”水清坐在马上呆呆地问。

“为我倾倒了吧?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接受你的以身相许。”陆行简挑挑眉毛,自顾自地哼着小曲。

水清一翻白眼:“谁要嫁你了?苍龙已经够臭屁了,你居然比他还找不到东南西北……”她顿了顿又道:“给我把配把弓箭吧,我真得可以帮到你。”

“就凭你现在?”陆行简说着在她后心一点,她心口一凉,不觉歪倒在陆行简胸口。

“你…你无耻,你明知道我内息不足,干嘛专挑我的弱点?”她恨恨道。

“那你强点在哪里,你告诉我?”

“……我讨厌你……”她纳纳道。

可是不知为什么,心头居然暖暖的。

他们一路且行且斗嘴,倒再无甚大事。陆行简心中暗自奇怪四神帮为何这么莫名其妙地追击,却又这么经而易举地罢手。但他天性自由不羁,无人来扰,倒也乐得清静,索性不去想那么多。

又赶了两日路,却觉重镇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好在“晴丫头”气色愈好,以防多事,这日他特地买了一套男装带回客栈。

“这是干嘛?”水清不解地问,心头却欣喜,她早就想试试古代男装了。

“你穿女装,我们男女授受不亲,同骑一匹马不方便。”陆行简振振有词。

水清白眼一翻,敢情我穿了男装就不是女的了是吧?这是哪门子逻辑?

“我们可以不骑一匹马。”

“我看出来你明明想和我骑一匹马,你装什么装?”

“……”

待到出城镇时她才明白陆行简是何用意,原来四神帮不知有何背景,居然能让官府贴出通缉她和花花的画像四处核查追捕。想想为这两个丫头,委实也太过大动干戈。可是她们大闹了一场祭祀会,还探破了朱雀的秘密,也确实闯下了不少祸端。

正想着却走到了城门口,她压低了帽子,围紧了脸,低着头想蒙混过去。心中暗骂哪一个画师,偏画得还当真有几分神准。

“喂!你!说你呢,把帽子摘下,去那头作检查!”那守门地大声呵道。

“这位大哥,我弟弟身染重疾,面貌丑怪,怕吓着大人。”陆行简伸手作了个揖,顺势将串铜钱放在那守卫手中,“我们急赶去冬临城看病,还请大哥行个方便。”那人掂量着手中钱的数目,嘴一咧,挥挥手道:“走吧走吧。”

陆行简和水清低头谢过,便要出行。抬头隐约看到远处一袭贵气花纹的白衣,很是熟悉。她怔了怔,停住脚揉一揉眼睛,待看得分明时方暗叫不好。偏一阵疾风吹过,不防拨动了水清的帽子,恰露出她细嫩的皮肤。她急遮回来,却是那门卫眼尖,叫住他们,嘿嘿笑得猥琐:“我看这皮倒挺嫩的,真得丑么?”说罢便要顺手摸一把。

“你作什么?”陆行简眉头一皱,眼见就要发作。后面的白衣身影却在靠近这里,水清暗急,扯他的袖子。他却气在心头,冷冷地发脾气。

啊,他走近了走近了……水清无力扯着越来越用力,陆行简却瞪着那门卫,不理她,扯得急了便回头吼她:“你想上茅房就去,老是扯我干什么?”

水清气得要吐血,此刻却又与他讲不得道理。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既要出城,便与他们放行即可。”一个声音清润如玉,很是好听。

水清无力地蒙住眼睛,陆行简却是气哼哼地转过脸,正看到苍龙莫颜那微笑着的清亮亮的眸子。

加入书架

点击关注我们

更多精彩不容错过,方便下次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