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开诚布公

第十章 开诚布公

“流水阁”二楼最靠右的客房内,半寸日光夹杂着些许扬尘透窗而入。身着一袭黑衣的裴影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茶。昨日的不适与反常已无迹可寻。对面的陈衡风则暗自思忖着如何开口才不会显得唐突。

“陈兄一大早来找我,不是为了与我静坐喝茶吧?”看到陈衡风欲言又止的样子,裴影放下茶杯,打破了沉默。

听了这话,陈衡风也就借此顺势说出了来意:“还记得那日你说过,同行者必当同心,无心结方可同舟共济。如今你我已是同路之人,是否也到了该开诚布公的时候了呢?”

“所谓开诚布公,是否应当先己及人呢?”看着陈衡风,裴影反问道。

“实不相瞒,我等此番进京正是为了三年前轰动京城的应家一案。”

踏进这间房间之前,陈衡风就已经打定主意如实相告。裴影这样问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乎,他便娓娓道出了自己与应家的渊源。

二十年前,襄城。这是个地理位置偏西的小城,虽不及京城的繁盛,但盛产一种颜色蜡黄的玉石,世之罕见,故而价格不菲。民多治玉为生,倒也还算得上富庶。然因其与天子之都相去甚远,天下初定之时,总有流寇为乱。

应泰身负皇命,于此处任镇抚已三载有余,治寇颇有绩效,加之其为官清廉刚正,为民请命,因而深受百姓的拥戴。

此时,镇抚官邸书房内,应泰正翻阅着兵书。尽管流寇之祸已平,应泰仍然觉得日日都当孜孜不倦,多看些书增长些见闻也是好的。

“老爷。”一名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走了进来。她右手撑扶在腰后,左手轻轻放在腹前,步履虽显得有些笨拙,妇人的脸上却是春风满面的。

“夫人,你怎么过来了?”听到声音,应泰赶忙丢开手中的书,快步走到夫人身旁,扶她坐下,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万事得小心才是啊!”

“我不过走了几步路,瞧你紧张的样子!这知道的是我身怀六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怎么了呢!”看见一向镇定自若的丈夫这般紧张模样,妇人不由得掩口笑道。

应泰也没了话,只跟着嘿嘿傻笑着。或许但凡做了人父,再成熟稳重之人都会变得像个孩子,无法再从容淡定了吧。

“对了老爷,昨日你外出时陈夫人来过,与我说起一件事,我做主就给应允了。”妇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哦?陈夫人也是身怀有孕,行动不便,何事如此郑重亲自跑这一趟?”闻言,应泰感到十分的意外。

“她与我说,若是我们这腹中胎儿同为男孩儿或同为女孩儿便结为兄弟或姐妹;若是生的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妻。想那陈家虽是经商为生,却并无半点市侩之气。陈夫人待人亲和,你与陈老爷又素日交好,这亲上加亲的事儿我觉着好,当场就答应了。”妇人说出了原委。

“夫人既然同意了,我也没意见。”应泰也觉得这是美事一桩。

“那再过几月便可知结果了。”妇人开心地笑道。

应泰轻轻将耳朵附到妻子隆起的肚子上,想听听那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现况如何。期待新生命诞生的过程,总是美好而又令人兴奋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襄城镇抚应泰,不负皇命,治寇有功,朕心甚慰。现特封其为枢密使,即刻入京赴任,不得有误,钦此!’”

镇抚官邸大院内,来人宣读完圣旨后,笑容满面地说到:“应大人,应夫人,杂家在这里给二位道喜了!”

应泰恭敬地接过圣旨,扶起跪在身旁的妻子,欣喜之情也是溢于言表:“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必天公公也乏了。应泰略备了些酒菜,公公里边请!”

“应大人太客气了,杂家如何受得起啊?”天公公客气地推辞道。

“小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招待的,公公莫要嫌弃才好!”应泰也是笑着自谦道。

“应大人这话可真是折煞奴才了。这三年多以来,圣上可是一直念叨着您呢!日后入了京城,还烦请应大人多多照应才是。”让身为内侍总管的他亲自跑这一趟,可见应泰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天公公可不想错过这个奉承的机会,砌辞恭维道。

“天公公,老爷,还是进去边吃边聊吧。”见二人客气来客气去的,应夫人不由得笑着打了岔。再这样下去,怕是饭菜都要凉了也入不了饭桌。

“公公里边请!”应泰做了一个“请入内”手势。“大人请!”天公公说完,抬步向大堂走去。应泰也扶着妻子,尾随而入。

“三个月后,我出生了。爹也接到应大人的快马传书,知晓应家喜得千金。自此,我与那素未谋面的应家小姐的婚事便定了下来。两岁那年,娘亲又生下了采苓。十六岁时,爹娘要去关外做生意,便将我兄妹二人送至襄城东边的断风崖,拜入谷主断风老人门下。想着等学成归去,履行当年之约。”客房内,陈衡风心情冗杂地回忆道。

裴影知道陈衡风还有下文,便没有说话。

果然,停了片刻,陈衡风继续开口说道:“不料我们才一回家,便听闻应大人一家早已无人在世。爹娘这才让我与采苓进京探个究竟。不想那日在茶棚与你们偶遇,我见你出手凌厉,心中竟一时没了主意,便修了书信与师父,师父这才命师兄前来相助。”

静静听着陈衡风的诉说,裴影心中颤然不已:原来他们竟还记得与应家的盟约!只可惜如今人事全非,一切都成枉然了。

“那你可知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准备如何做呢?”裴影很好地掩饰住了内心的戚戚然。

“这……”陈衡风一时被问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其实,陈衡风并不清楚应家一案的内情,对应家也不甚了解。只是自小从爹娘那得知他们的存在以及应大人的为人与政绩。无论是双亲与应家的交情,还是自己与应家小姐的婚约,这件事他们陈家都责无旁贷。

“我们打算进京面圣,恳请皇上重审此案。”陈衡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哼!你又如何晓得应家一案必有内情?又凭什么会认为皇上会不厌其烦,听从你们的请求?”裴影觉得陈衡风他们想的也未必太过天真了,冷笑一声说道。

“应大人是开国功臣,任镇抚时又兢兢业业。试问这样一个为官正直一心为民之人,又怎会行出那通敌叛国的下作事来?”话虽如此,陈衡风却被裴影弄糊涂了:他不是也为此而来吗?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来?

“即使如此,你又可知陷应家于不义之人是谁?我们面临的对手又是何人?”裴影似是有意挑衅般地咄咄bi人道。

“虽然目前还不明了对方的身份,但那日我们暗夜遭袭,一则更是证明了应大人的清白,再则也是给了我们一个极好的线索。这去京城还有些路途,那人怕是不会就此罢休。而他越是出手,我们得到的线索就会越多,他也暴露得越快。”陈衡风并不恼怒。

听着陈衡风胸有成竹的分析,裴影脸上的不屑与鄙夷也渐渐转为了赞许,心中不由暗暗叹服起眼前人的缜密心思与过人胆识来。

“到你了,裴兄弟!”陈衡风没有忘记此次相谈的目的。他已经把他们的情况如实相告,接下来该轮到裴影了。

“如你所说,应大人是开国之臣。”裴影也开始说起他来此的缘由:“当年天下不定,群雄逐鹿,战祸纷繁。家师精通药理,曾在应大人军中任过军医。二人的交情自是不必说。后来天下初定,应大人奏请皇上封家师为御医院首总。怎奈家师过惯了江湖的闲散日子,圣旨未到,竟趁夜不告而别,辗转几年都杳无音信。应大人也只好作罢。三年前,应大人遭人陷害,被判斩首,待师父与我赶去为时已晚。就在应大人走的当日,应家府宅起了大火,我们于火场中救起昏迷的凝儿,也离开了京城。”

“凝儿是应家的人?”陈衡风很是震惊地问道。虽然怀疑凝儿与裴影的关系,但他从来没想过凝儿的身份竟是这样。

“不错!”裴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她是应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她虽拜入家师门下,奈何她天生体弱,本就非习武之人,加上那次大火也使得她更是孱弱。因而师父只是教她调息养身之术,不曾授她半点武功。”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身为同门,功夫差异竟如此之大。”这下,陈衡风的疑惑算是解开了一半。

“还有何不解?”看出陈衡风心中仍有疑虑,裴影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与凝儿既是师兄妹,缘何她对你会有主仆之礼?”陈衡风也不作隐瞒,诚然说道。

“对于我们从火海中救她逃生之事,凝儿一直心存感恩,对我们她自是格外敬重。也许就成了你们眼中的主仆之礼.”

裴影的表情很是自然,语气也是诚恳得很,但陈衡风并没有完全被说服。他听得出,虽然大概的事情可以说得过去,但还是有些地方不对劲。

“尊师是……”陈衡风想从这里探出裴影到底隐瞒了什么。

“家师早已不问世事,恕我无可奉告!”裴影硬生生地回绝了陈衡风的疑问,刚才的诚恳也瞬间被那惯有的冷冽所替代。

见状,陈衡风也只好作罢。依着他对裴影的了解,今日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已是万幸了。

不过,陈衡风心中另一个疑惑又陡然而生:凝儿既是应府的人,应该知道陈家与应家的事才对。因何这些日子都不曾听她提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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