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云再起 18

第一章 风云再起 18

乌鹤长啸一声,双掌一推。这一推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了极大的後招,包括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若不醉心知自己怎麽躲闪也在他掌招的凌压之下,实在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有双掌一出,拼命去接。这一推一接之间,四只手掌接触在一起。他二人各自催动内力,源源不断送到手掌上,用以较力。斗成这样,比的已不在是外门招式,而是内家功力的高深与否。若不醉的额头之上已然有了汗水,那汗水凝珠,愈凝愈多,愈凝愈大,而乌鹤神态悠闲,内力悠长。

乌鹤大吼一声,这一声大吼便如一堆火药在身旁爆炸了一样,炸得人耳轰鸣作响,嗡嗡之声不断,手上加上,这股劲力加上在此之前所催的劲力便更为迅猛,更为强大,直如洪水暴发一般不可挡。若不醉也没有能挡住,脚下退了几退。还没等到拿桩站稳,乌鹤侧身一扬,一记飞脚踢在他胸口上。他顿时失去了平衡,没有了重心,跌了出去。

“教主!”四条人影身形一闪便到近前。扶起了重伤的若不醉。

他受的伤太重了,太重了!他不甘心,不甘心在乌鹤面前示弱,挣扎著要站起来,可是他受的伤太重了,始终没有能自己让起,有什麽物事涌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受了内伤,涌到嗓子眼的一定是内血。他忍著,忍著不让自己吐出来。可他始终还没有能忍住,他吐了出来。那是一种液体,红红的,他的血。

他们架起受了伤的教主,率著那批魔教弟子收起旗子,退去了。他们来的快,退的也快。刹时间就走得看不到半个人影。

执法长老道:“我们杀了他。”

徐长老劝道:“他是蒙古人,我们将他逐出大义帮便是,他又没有危害到本帮,我们拿什麽理由杀他?”

执法长老道:“他今日没有作出危害本帮的事,但谁能保他日後不会有?他即知道了自己是蒙古人,便会帮著元朝镇压我汉人。杀了他,才能绝了日後之患,再说还有老帮主的仇。”

徐长老道:“老帮主又不是他害死的?”

执法长老道:“是蒙古为了要他当上帮主之位才害死老帮主的,虽不是他亲手所杀,却也是困他而起,围起来。”一声令下,大义帮众弟子从左右迂回,形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围中有围,围中藏围。众弟子手持兵器团团而动,环转不止,口中俱喊著:“杀了他,为老帮主报仇。杀了他,为老帮主报仇。”

乌鹤心想:“就是方才,我还是他们的帮主,他们敬我如若天人,可如今一转眼,我就已被他们逐出了大义帮,变得了一个汉人憎恨的蒙古鞑子,而他们结下了这般阵势却是要来杀我。”

他看了看那些将“杀了他,为老帮主报仇”喊得震性命的,也有历来便反对他的,与他心有不和的……他看到了那些人,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禁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该去恨,还是该去爱?恨,他不知该去恨谁?爱,他不知谁还爱他。那一声声“杀了他,为老帮主报仇”的呼喊不断传入耳中,充斥著他的每一根神经。任何物事都有对应的饱和量,他也有。

那些呼喊之声占据了他的大脑,占的满满的。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似乎要直到将他的头喊爆了方休为止。他没办法再忍下去,仰天大喊一声。这一声大喊尤似雄狮发威一般天际抖动。那些呼喊之声都被他压制了下去。那些弟子忘了呼喊,也忘记了环转。

乌鹤不屑道:“你们要杀我,难道我会象一根木头般立在这里让我们杀吗?要杀我的人这麽多,我该被你们谁杀?谁要杀我就来杀好了,不过能不能杀得了我,还要看你们有没有这等本事?”

执法长老道;“身为本帮执法长老,今日便要秉公执法了,杀!”“杀!”字出口,大义帮弟子纷纷出手,挥动兵器齐上。乌鹤象是心魔失控一样,双掌齐用,冲至近前看,他便给其一掌,他武功高强尤有兵刃之利,凡是被他打到的弟子齐齐倒下。

徐长老顿足道:“不要再杀了!不要再杀了!”

执法长老道:“今日不杀他,难道等著他明日来杀我们?你看他出手狠毒,不是蒙古鞑子又什麽。”

一名老者攻到近前,掌指齐用,也不过接了四招,便被制住了咽喉要害。

乌鹤看清了他的面孔,道:“王长老,你也来杀我?你可是一直支持我作这个帮主的?不论有多少人反对我,你可从来没有反对过?”

王长老道;“我支持你作帮主,是因为你是汉人,想让你将大义帮发扬光大,可你如今却危害了大义帮。”

乌鹤道:“我那里有啊?”

王长老道:“你是蒙古鞑子,当年蒙古占我中原河山,杀我多少百姓,汉人是最恨蒙古鞑子的,我爹娘就是死在了鞑子的铁骑下。”他听到这句话心中震一震。

王长老道:“你若是汉人,我自会继续支持你作帮主,可如今我即是拼得一死也要杀你。”此言甫毕,便顾也顾自己的咽喉要害处还为他所制,双掌一错,打在了他胸口,明知必死,这一招之间倾注了所有劲力。乌鹤只觉得胸内一阵翻山倒海似的动涌,脑中一晃,几乎要昏晕过去,人在生死之间总是不会想的太多,他也没有想那许多,手上用力,就将王长老的咽喉骨捏碎了。

所以王长老死了。他将王长老的尸体用力一掷,掷在了圈外。

徐长老悲痛道:“王长老!王长老!”

执法长老道:“杀了他,为王长老报仇。”方才帮众们口中喊的是“为老帮主报仇”,如今却变作了:“杀了他,为王长老报仇。”乌鹤心想:“我即是不杀你,你也要杀我,我只有将你杀了。”

正在他心有所思之时,一人自後刺来,幸而他耳闻尖风之声,向旁侧身,才得未被杀之,但他还是被伤了,被伤得不轻。他看到那红色的液体,那是他的血,心想;“今日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死的不是他们,就是我。”他有了这种想法,出手更是无情,将那出手伤他的弟子一把挟过,一掌劈在那人头上。他功力之深,一招下去,就是一张铁板也能在上留下一个手掌印来,何况人呢?那人头上受了一击,立时死了。人即死了,他本该放过,可他尤如著了魔一样。又在那人头顶连拍了五下。直拍得那人头骨尽碎,脑桨飞溅,溅到他的身上,溅到他的脸上,他的身上尽是血,他的人成了一个血人。血也溅到了别人的身上,别人的脸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因为谁也没有经历过这样残酷的事情。在场的都杀过人,甚至杀过不少人,可是谁也没有这样杀过人。怪才已有些不忍再往下看了,侧过目光,看著别的地方。

“不要再杀了!”一声传来,音量奇大,在任何一个人听来都如在耳畔。

怪才循音看去,说话的正是乌鹤之妻雪琴,心想:“看他一介女流,功力竟也这般深厚,她的武功是她爹所授,那麽她爹当年又该是如何身手?”

不由有些心驰神往。那些人果然都罢手而止。她怀抱著婴孩移步上前。那是她的丈夫,她不能不救,而大义帮又是她爹南宫英一手所创,她也不能不救。无论乌鹤是不是蒙古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他的丈夫。她怀中的婴孩的父亲。她有些恨自己为什麽不早些阻止。如果早些阻止还怎麽会死那麽的多人?她不知道自己方才想些什麽,去作什麽了?

乌鹤低著头,近似於梦中呓语一般,道:“我是汉人,不是蒙古鞑子,我是汉人,不是蒙古鞑子。”

雪琴泣著道:“夫君!”

乌鹤看也不曾看她一眼道:“你是谁?”

雪琴道:“我是你的夫人啊。”也许是太饿了,也许是方才的打斗声再加上雪琴的大喝之声……是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怀中的婴孩醒了,不断的啼哭。

乌鹤道:“是什麽在啼哭?”雪琴道:“是我们的孩子。”

乌鹤讷讷地道:“我们的孩子?”雪琴想用“父子之情”来打动他,打动他那颗在不断的杀人中已然硬化了的心,噙泪笑道:“你看你们的孩子多可爱,再过几时,他就有一岁了,也许他那时可以叫你一声‘爹’,你欢喜吗?”

雪琴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让他想起了神秘人的话,那年他也是一岁。却没有父母,被一个用计长久的人,在一个夜里将他放在了一对渔人夫妇的窗前。那段身世改变了他的一生,造就了他英雄的一面,也伏下了他今日的下场。他有些恨,雪琴的话刺激了他的恨。汉人,我是蒙古鞑子,我不是,我是,我是不是?“雪琴看他神态渐趋平和,还只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却见他突然又是这样,不禁有些失措,脚下连退数步:”夫君!“婴孩的啼哭之声让他想起了太多太多的旧事,那些都是他不愿去想的,他拼了命的不去想,可那啼哭之声却要他无法不去想。他脑中什麽都没有,有的只是:“在他一岁那年,有人在一个夜里,将他放在了一对渔人夫妇的窗前。”

乌鹤大叫道:“叫他不要再哭了!”

雪琴也想,也用尽了方法去哄,甚至是去求怀中的婴孩不要啼哭了。可她失败了,啼哭之声还是不止。

乌鹤疯叫道:“我杀了你。”一掌推出。他是婴孩的父亲,虎毒不食子,他可以去杀任何人,也不会去杀自己的孩子。正因为谁也没有想到,雪琴也没有想到,待到想到,知道去躲避时却是迟了。

乌鹤的手掌已然拍在了婴孩身上。七尺高的汉子也挨不起这一掌,更休说那全力的一掌是拍在了只有几月大的孩子身上。不消多说,那孩子死了!所有的人对发生这样的变化心中一愕。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真切切的事。

雪琴泣道;“孩子,我的孩子!”尽管她知道也在孩子的鼻下试过,知道是死了。可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失去,那是她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她宁愿自己不知道。很多人看到这里,便都不忍再往下看了。他们没有作过父母,至少作过孩子,至少受过母亲的呵护。这一幕足以作过子女的人垂首不忍。

那啼哭之声一去,乌鹤心中的心魔亦去,他的人仿佛从一个噩梦中醒过来一样,伸手去抱:“孩子!我的孩子!”

雪琴挡回了他的手,恨恨道:“你到底是怎样一个父亲?你怎麽能狠下心来伤害自己的孩子?”

乌鹤如同什麽也不记得一样,道:“那是我们的孩子,我是孩子的爹,我怎麽会去伤害自己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怎麽了?”

雪琴哭道:“它死了!”她这时哭出的已不是一滴滴眼泪,而是一个人间悲剧。

乌鹤听了她的话,满面惊愕,道:“死了?”

雪琴指著他道:“是你!是你杀了他!你是他爹啊!可你杀了他!你就是用这只手掌打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杀了。”乌鹤的手抖了起来,抖的很厉害,他的人,他的手,他的身子都在颤动,口中喃喃道;“是我杀了他!杀了自己的孩子,我是他爹,可我却杀了他。”

执法长老安慰她道:“小姐,珍重啊。”

雪琴只是紧紧抱著怀中的婴孩,半笑关哭道:“孩子,跟娘回家!娘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回家……”她口中重复的只是这两个字,她的人越走越远。

众人遥望著她远去的方向,似乎仍然可以看到她那凄惨的身影。人们的心随著她远去也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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